天台的铁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校园的喧嚣隔绝。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不再是昨日那种绝望的悲壮，而是镀上了一层跃跃欲试的金边。沈清寒和林暮雪面对面站着，中间摊开着一张沈清寒手绘的简易行政楼楼层平面图。
“行政楼二楼，最东边的档案室，存放着近三年所有的社团经费报销原始凭证。”沈清寒的指尖点在图上一个标记点，声音压低，却清晰有力，“陈主任经手的所有单据，理论上都在里面。”
林暮雪双臂环胸，歪头看着图纸，眼神锐利得像只准备捕猎的豹猫：“怎么进去？钥匙呢？”
“后勤处的王老师每天下午四点十分会离开办公室去巡查，大概有十五分钟空档。他的钥匙串上，有一把标着‘档案室（旧）’的钥匙。”沈清寒显然做足了功课，“我观察过，他习惯把钥匙串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不上锁。”
“时间够吗？”林暮雪挑眉。
“不够。”沈清寒坦言，但话锋一转，“所以需要你帮忙。”
她开始部署计划，条理清晰得如同在解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题：“四点零五分，你需要在一楼楼梯口附近，‘不小心’打翻清洁工放在那里的水桶，动静要大，最好能把一楼的值班老师引过去。我会在四点零八分潜入后勤处拿钥匙，四点十二分之前进入档案室。你搞定之后，立刻到二楼走廊尽头的那扇坏掉的窗户边放风，如果有人从楼梯上来，学两声猫叫。”
林暮雪听完，几乎是立刻接上：“手机静音，关闭拍照闪光灯和声音。重点查印刷品制作、活动物料采购这类金额可操作空间大的项目，对比报销单和实际采购清单的抬头、印章和签名笔迹。”
沈清寒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她只说了目标，林暮雪却已经想到了执行细节和调查重点。
林暮雪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痞气的笑：“怎么，会长大人，以为我只会画画？”
沈清寒也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欣赏的笑意：“不。我觉得找你合作，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不再是优等生与差生，而是头脑与利刃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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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零五分，行政楼一楼。
林暮雪看似漫不经心地晃到楼梯口，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哎呀”一声惊呼，撞向了墙边立着的一个红色水桶。
“哐当——哗啦！”
水桶应声而倒，浑浊的污水瞬间蔓延开来，流得到处都是。声响在空旷的行政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楼值班室的老师闻声冲了出来，看到满地狼藉和一个满脸“惊慌失措”的女生，顿时头大如斗：“怎么回事你？！”
林暮雪连连道歉，语气诚恳又无助，成功吸引了老师全部的火力和注意力。
与此同时，沈清寒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闪进了一楼虚掩着的后勤处办公室。心跳如鼓，但她的手很稳。快速拉开左边第二个抽屉，果然看到了那串钥匙。她精准地找到目标，取下，然后将钥匙串原样放回，轻轻合上抽屉，退出办公室，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她快步走上二楼，用钥匙打开那把有些锈蚀的锁，闪身进入档案室，反手轻轻带上门。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光线昏暗，只有百叶窗缝隙透进几缕夕阳。一排排高大的铁皮档案柜像沉默的巨人矗立着。
沈清寒打开手机手电筒，快速按照标签索引寻找近三年的社团经费档案盒。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档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暮雪闪了进来，迅速关好门。“搞定，一楼那老师起码得收拾十分钟。”她压低声音汇报，眼神在昏暗中格外亮。
“快，帮忙找‘星海画社’、‘辩论社’这几个社团的报销单据，陈主任都兼任过他们的指导老师。”沈清寒将手电筒指向一个柜子。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快速翻找。空气中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找到了！”林暮雪低呼一声，抽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星海画社，去年秋季写生活动的报销单。”
沈清寒凑过去，两人头几乎靠在一起，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查看。沈清寒负责核对金额和项目，林暮雪则凭借她对图像和笔迹的敏锐直觉，仔细检查单据的真伪。
“这张采购画材的发票，”林暮雪指着其中一张，“印章边缘模糊，像是扫描复印后彩打的。而且这个供货商的电话，我查一下……”她快速用自己手机搜索，“是个空号。”
沈清寒心中一震，接过手机仔细看，果然如此。“继续找！看看有没有更大额的。”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还有钥匙串晃动发出的叮当声！越来越近！
两人脸色骤变。
沈清寒瞬间熄灭了手机手电光，档案室陷入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一把拉住林暮雪的手腕，将她拽向两个高大档案柜之间最狭窄的缝隙里。
空间极其逼仄，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紧贴在一起，才能完全藏匿。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沈清寒能感受到林暮雪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能听到她和自己一样狂乱的心跳声。林暮雪的手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撑在了沈清寒身后的档案柜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档案室的门把手被转动了一下！外面的人似乎想进来，但门被沈清寒反锁了。
“咦？锁上了？奇怪，平时不锁的啊……”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嘀咕声（像是后勤王老师），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沈清寒和林暮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王老师发现钥匙不对，或者用备用钥匙开门……
黑暗中，沈清寒感觉到林暮雪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自己的手心里也全是冷汗。她甚至能闻到林暮雪发间淡淡的铅笔屑和松节油的味道，混合着此刻恐惧和紧张带来的肾上腺素的气息。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几下，似乎没打开。“算了，可能记错了，明天再说吧。”门外的人嘟囔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两人才如同虚脱一般，同时松了一口气。但她们仍然保持着那个极度亲密的姿势，谁都没有先动。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交缠，心跳声清晰可闻。刚才的惊险放大了此刻的尴尬，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暧昧。
沈清寒能感觉到林暮雪撑在柜子上的手臂传来的细微颤抖。她自己的脸颊也烫得惊人。
最终还是林暮雪先动了，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些许距离。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人走了。”
沈清寒也赶紧打开手机光，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嗯……快，抓紧时间。”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效率奇高地找到了更多可疑单据——辩论赛定制服装报价虚高，文学社刊物印刷数量与报销数量不符……林暮雪用手机迅速而隐蔽地拍下所有证据。
四点二十分，她们顺利地将一切恢复原状，锁好档案室门，将钥匙悄无声息地放回后勤处，然后从不同的路线撤离了行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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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约定好的校园后墙角落汇合时，夕阳已经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看看战利品！”林暮雪兴奋地压低声音，把手机相册展示给沈清寒。一张张清晰的照片，像是一颗颗等待射出的子弹。
沈清寒看着照片，又看看眼前这个因为冒险成功而眼睛发亮、脸颊微红的女孩，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愫。刚才黑暗中那紧密的接触，那交织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还在皮肤上残留着灼热的温度。
“刚才……谢谢你，反应很快。”沈清寒轻声说，耳根微热。
林暮雪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用手扇了扇风，试图驱散脸上的热度：“……少废话，证据到手了，下一步怎么办？直接举报？”
沈清寒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心中的勇气又增加了几分。她决定再向前迈一步。
“下一步？”她看着林暮雪，目光温柔而坚定，“先庆祝一下首战告捷。我请你喝奶茶？顺便……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些‘子弹’，装进最合适的枪膛里。”
林暮雪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瞥了沈清寒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朝着校门外奶茶店的方向走去。
脚步轻快。
沈清寒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跟上。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这一次，两个影子紧紧地靠在一起，再也看不出丝毫缝隙。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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