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的节奏快得像被按了加速键。
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余露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斜前方传来的、属于陆鹤溪的声音。他读英语时发音标准流畅，像听力磁带里的原声；读古文时又带着点沉稳的调子，尾音轻轻上扬，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她常常假装翻书，目光却越过书页边缘，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那支普通的黑色水笔，也像是在做一件郑重的事。
有次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复杂的函数公式，余露听得有些发懵，笔尖在笔记本上划了半天，也没理清思路。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视线无意识地飘向陆鹤溪。
他正低头演算，眉头微蹙，神情专注。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余露看着看着，心里的烦躁莫名就淡了些，好像只要看到他认真的样子，连难题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这道题，有没有同学想上来解一下？”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目光扫过全班。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余露也赶紧收回视线，假装研究课本，心脏却砰砰直跳。
“陆鹤溪，你来吧。”老师点了名。
陆鹤溪应声站起来，拿着笔走向讲台。他的步伐很稳，走到黑板前，略一思索，就开始下笔书写。思路清晰，步骤简洁，不过几分钟，就把那道让余露头疼的题解了出来。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思路很清晰。大家都看明白吗？”
底下稀稀拉拉地应着。余露看着黑板上他的字迹，和他登记名单时一样好看，心里悄悄生出一丝佩服。
他走回座位时，经过余露身边。她正盯着黑板上的解题步骤，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他放慢了脚步。
“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鹤溪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笔记本上的一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更容易理解。”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余露的耳朵“唰”地一下红透了。她僵在座位上，连呼吸都忘了，只感觉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像烙铁一样印在纸上。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头埋得更低了。
陆鹤溪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余露却再也没法静下心来看题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她偷偷抬眼，看到陆鹤溪已经坐直了身子，重新看向黑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放在桌下的手，却悄悄蜷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笔记本纸张的粗糙触感。
下午的自习课，班里有些吵闹。余露正埋头做英语完形填空，忽然有个纸团砸到了她的桌子上。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后排的男生冲她挤了挤眼，示意她打开。
她疑惑地展开纸团，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问一下陆鹤溪，这道数学题的第二问怎么做？”
余露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让她去问陆鹤溪？
她攥着纸团，犹豫了半天。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陆鹤溪，他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去不去啊？”后排的男生又用口型问她。
余露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她拿起自己的数学练习册，又把那个纸团捏在手里，慢慢站起身，挪到了陆鹤溪的座位旁。
“陆鹤溪，”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道题……你会做吗？”
陆鹤溪抬起头，看到是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温和地笑了笑：“我看看。”
他接过练习册，目光落在题目上。余露站在旁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眼睛却忍不住跟着他的目光移动。
“这里，”他指着题目中的一个条件，声音放得很低，“要先求出这个未知数的值，然后代入后面的公式……”
他讲得很仔细，逻辑清晰。余露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思却有点飘忽。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味道，看到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
“听懂了吗？”他讲完，抬头看向她。
“啊？嗯，听懂了，谢谢你。”余露赶紧收回目光，接过练习册，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陆鹤溪叫住她，指了指她手里的纸团，“这是……？”
余露这才想起手里的纸团，脸一下子红了，有些窘迫地说：“是……是后排同学让我问你的。”
陆鹤溪挑了挑眉，没再多问，只是拿起笔，在纸团背面快速写了几笔，然后递给她：“把这个给他吧。”
“好。”余露接过纸团，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坐下后，偷偷打开那个纸团，看到背面是陆鹤溪清秀的字迹，写着详细的解题步骤。她的心里忽然有点甜，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余露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自己对陆鹤溪的在意，好像又多了一点点。
而前排的陆鹤溪，在她坐下后，悄悄侧过脸，看了一眼她低头的背影，然后迅速转了回去，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赫然写着刚才那道题的解题思路，比写给后排男生的，还要详细几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余露收拾书包，看到陆鹤溪也站了起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不经意地相遇，又像触电般迅速移开。
“明天见。”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声音都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羞涩。
“明天见。”
走出教室，夏夜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却吹不散少年少女心头那点悄悄滋生的、甜丝丝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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