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淑妃殿的暖阁,鎏金炭炉燃得温顺,暖香漫溢,驱散了残冬余寒。杨玥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漫不经心地落在棋盘上,眼底却藏着几分沉郁。容妃杨琼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髻上仅簪着支珍珠步摇,素净却不失华贵,坐在对面椅上,指尖轻叩茶盏边缘,目光落在杨玥脸上,语气沉缓:“姐姐,近来杨浩那边可有动静?复国的事,何时能再推进?”
杨玥抬眸,眼底沉郁更甚,指尖摩挲着棋子边缘,低声道:“怕是要暂时缓缓了。前几日听闻,杨浩在洛阳联络旧部时行事不慎,露了痕迹,已被当地官府暗中追查,虽暂时没查到他真实身份,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先蛰伏起来避避风头。”
容妃闻言,眉头骤然拧紧,语气里满是焦灼:“怎会如此不小心?我们筹谋这么久,就差最后一步,怎能在此刻出岔子?”她指尖用力,指节泛白,眼底闪过恨意,“我恨不能立刻掀了这李唐江山,为元吉报仇,为大隋雪恨,哪能再等?”
“妹妹稍安勿躁。”杨玥抬手按住她的手背,声音压得更低,“越是此刻,越要沉住气。官府既已察觉,定然盯得紧,若强行行动,只会暴露更多人,之前的筹谋全白费不说,我们所有人都要陪葬,连愔儿都难保全。眼下唯有蛰伏,等风声过了,再寻时机,方能一击即中。”
容妃望着杨玥坚定的眼神,心头的焦灼渐渐平复,知晓她说的是实情,只能重重叹口气,点头道:“罢了,便听姐姐的,只是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杨玥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却未再多言,抬手给容妃续了杯热茶。暖阁内静了片刻,容妃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忽然开口,语气转了方向:“对了,过几日宫中要选新的秀女入宫,听说这次选的人数不少,皆是名门闺秀,想来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杨玥指尖一顿,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秀女入宫本是常事,不过是添些新人罢了,热闹与否,与我们无关。”
“怎会无关?”容妃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这后宫之地,从来都容不得清净,新人一来,争宠夺位的戏码,只会更烈。姐姐在这宫里待得久,想必比我更清楚,这些嫔妃们的心思,半点不比朝堂上的官员简单。”
杨玥抬眸看她,示意她继续说。容妃放下茶盏,眼底闪过几分不屑,缓缓道:“就说那韦贵妃,仗着家族势力庞大,在后宫横行霸道,刁蛮任性得很,见谁不顺眼就给谁使绊子,连皇后在世时,她都敢暗地耍些小聪明,如今皇后去了,更是越发肆无忌惮,眼里谁都容不下。”
“她向来如此,仗着有家室撑腰,行事毫无顾忌。”杨玥淡淡附和,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还有那阴妃,”容妃接着说道,语气愈发鄙夷,“整日跟在韦贵妃身后,与她沆瀣一气,两人一唱一和,专挑软柿子捏,背地里不知算计了多少人,看着温婉,实则一肚子坏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玥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掩去眼底的冷意。容妃见状,又道:“相较之下,燕德妃倒算是安分,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参与嫔妃间的纷争,对谁都客客气气,没什么争宠的心思,算是这后宫里难得的清净人。”
“她性子本就淡然,不恋权势,自然懒得掺和这些事。”杨玥轻声道。
“可那郑贤妃,就不一样了。”容妃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她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话少性子软,像是极好相处的模样,可我总觉得,她藏得极深,心思重得很。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总在暗中观察,谁也摸不透她的心思,这般藏拙之人,才最是难防。”
杨玥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缓缓点头:“妹妹看得透彻,这后宫里,看着老实的,未必真老实,越是不声不响的,越可能藏着大心思。”
容妃轻轻叹口气,目光扫过窗外,语气里满是感慨:“说到底,这后宫就是个大牢笼,我们困在其中,要么争要么忍,半点不由己。嫔妃们明争暗斗,窝里斗得你死我活,为了一点恩宠,为了些许权势,机关算尽,勾心斗角,这般日子,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半点不差,甚至更龌龊,更磨人。”
杨玥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眼底满是寒凉。她身处这深宫,见惯了太多的争宠与算计,也深知这后宫的险恶,可这些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她所求的从不是恩宠权势,而是复仇,是为大隋,为家人讨回公道。至于嫔妃们的窝里斗,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旁景,若能借她们的争斗分散李世民的注意力,于她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暖阁内再次陷入寂静,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的光影慢慢偏移,暖香依旧,却驱不散两人心底的寒意与执念。这深宫之中,人人各怀心思,步步为营,而她们的复仇之路,还藏在重重迷雾里,前路未卜,唯有咬牙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