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把削尖的树枝用力插进泥土里,刚想往前走,右脚踝突然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夹住。他没出声,只是咬紧牙关,拖着腿又挪了一步。拐杖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皮卡丘趴在他的肩膀上,耳朵贴着他脖子,身体凉得让人心慌。背包的带子早就断了一边,手册从裂口滑出来一页,沾了泥水,字都糊成一片。他低头看了一眼,勉强认出“滚动轨迹”几个字,顺手塞回包里,指尖碰到望远镜冰凉的金属壳。
山路越往上越陡,湿滑的石头像涂了油一样难走。他每走十步就得扶着树喘一会儿,训练服的袖子撕下一截,缠在肿胀的脚踝上,布条勒进肉里,血慢慢渗出来,黏在小腿上。皮卡丘的尾巴轻轻抖了一下,一丝微弱的电流窜过他的手臂,赶走了几只围着伤口打转的小虫。
天完全黑下来前,他终于摸到半山腰一块背风的大岩石。岩面朝南,白天晒足了太阳,夜里还带着点暖意。他靠着石头坐下,从包底掏出一根红粉笔,在掌心磕了两下。粉笔头沾了灰,但颜色还是够亮。
“你说……要真正看懂它们是怎么活的。”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肩上的皮卡丘,“那我就看看。”
第一晚,风刮得脸生疼。他守到凌晨两点,什么也没看到。第二晚,他换了地方,往高处爬了五十米,找了个平坦的石台。半夜有只小拳石滚过去,撞倒几块碎石,吓得他差点站起来,结果发现那只小家伙只是在石头上蹭痒。
皮卡丘开始发抖。不是冷,是累得撑不住了。小智脱下外套裹住它,自己缩在岩石凹进去的地方,用身子挡住北风。第三天中午,他翻出最后半瓶水,滴了几滴进皮卡丘嘴里,剩下的全泼在自己脸上。
傍晚,他画了张草图:三块深色的岩石,吸热快、散热慢,标成A、B、C。大岩蛇要是想调节体温,最可能待在B区——正对着西斜的阳光,晚上还能慢慢散热。
他拖着伤腿爬上B区边缘,躲在一块倾斜的大石头后面,视线刚好能看清下面的山谷。望远镜架在石缝里,调焦轮他用胶布缠了两圈,怕松。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山谷像铺了一层银霜。
一点半,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先是三只小拳石,排成一列滚过。接着是一群超音蝠,翅膀扑腾的声音密密麻麻,像下雨。然后,地面安静了几秒,再响时,是一阵缓慢而沉重的摩擦声。
大岩蛇从岩缝里滑了出来。
它没有马上动,而是盘在B区中央,腹部贴着岩石,一圈圈收紧又放松,好像在感受温度。月光下,它的鳞片泛着哑光,脊背棱角分明,尾巴扫过地面,留下浅浅的印子。
小智屏住呼吸,手指搭在望远镜上,一动不敢动。
大岩蛇开始伸展身体。它一点点拉开,从盘着的状态缓缓拉直,头抬起,脖子拱起,整个身子绷到极限。就在那一瞬间,腹部靠近后腿的位置,一片比周围浅的软鳞微微掀开,露出底下粉红色的皮肤。
不到一秒,又合上了。
小智心跳加快。他死死盯着那个位置,等着它再次伸展。
十分钟过去了,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三次。每次伸展到顶点,那片软鳞都会因为肌肉拉伸而短暂露出来,时间几乎一样——他掐过表,0.78秒。
“不是弱点……是呼吸的节奏。”他低声说,“它吸气的时候,必须松开那片护甲。”
他拿出红粉笔,在旁边的岩壁上迅速画了个圈,标上“1”。这是第一个固定受力点,也是唯一在滚动时会暴露的地方。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又记下七个类似的位置:两个在脖子弯曲处,三个在脊椎连接的地方,一个在尾巴根部,最后一个在左前腿关节内侧。这些地方要么是活动的关键部位,要么是调节体温的地方,没法完全硬化。
粉笔在石头上留下一个个红点,每个点旁边写着编号和出现的时间。他一边记,一边回想尼比道馆那场战斗——那时皮卡丘砸碎石板干扰小拳石,靠的是临场反应;而现在,他是在等一个生物本能带来的破绽。
第四次记录完,他放下望远镜,手心全是汗。
“找到了。”他轻声说,“不是我打得赢你,是你自己会露出空档。”
皮卡丘在他怀里动了动,呼吸很弱。他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立刻撕下手册最后一页,把七个点连成一张图,用铅笔标出角度、暴露时间、周围硬鳞的分布。纸折成四折,塞进岩缝,又压了块扁石头防风吹走。
外套重新裹紧皮卡丘,他把它往肩上扶了扶。自己膝盖发软,试了几次才站稳。拐杖插进土里,试了试重量,没断。
天边刚泛出青白色,雾气从谷底漫上来,悄悄盖住了昨晚画下的红点。他没回头,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走得稳。背包里的手册,最新一页多了一行字:
“滚动是循环,而循环有间隙。”
拐杖戳进湿土,拔出来时,带起一小块松动的石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