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运调研的事儿刚开了个头,麻烦就找上门了。
胤禛之前清洗后宫、整顿吏治,动作太大,断了不少人的财路,也揪出了一些藏在暗处的钉子。有人狗急跳墙,把主意打到了风头正劲的安宁身上。
这日,安宁由两名便装侍卫跟着,从京郊的皇家船坞考察回来。马车行至一段相对僻静的林间官道时,异变陡生!
数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道旁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安宁所在的马车!
“有刺客!保护安姑娘!”侍卫首领厉声喝道,拔刀格挡。
车厢壁被强劲的弩箭射得“哆哆”作响,木屑飞溅。安宁被侍卫猛地按倒在车厢地板上,耳边是利刃碰撞和侍卫的闷哼声。
“姐姐!有七个人!带强弩!”三七在她脑子里尖叫,迅速扫描着外部环境。
混乱中,车帘被猛地掀开,一个蒙面黑衣人持刀跃入,刀刃闪着寒光,直劈向安宁!
一切发生得太快,安宁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冰冷的杀意。她下意识地闭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入车厢,带着一股她熟悉的、冷冽的龙涎香气。紧接着是“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的痛哼。
安宁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胤禛不知何时出现,挡在了她身前,而那柄劈向她的刀,正深深嵌在他的左肩胛下方,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玄色的衣袍,显得格外刺目。
他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右手却死死扣住了刺客持刀的手腕,眼神狠厉如狼。
“陛……陛下?!”安宁的声音都变了调。
外面的侍卫已经解决了其他刺客,冲进来见状,魂飞魄散,立刻将那名被制住的刺客拿下。
“朕……没事。”胤禛咬着牙,试图站直身体,却因为剧痛和失血,身形晃了晃。
安宁赶紧上前扶住他,入手一片温热粘腻,全是他的血。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胤禛靠在她身上,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气息微弱:“朕……不放心你,一直……跟着。”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下……朕救了你一命,总该……信朕几分真心了吧……”
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晕了过去。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太医战战兢兢地处理完伤口,禀报说万幸未伤及肺叶和要害,但失血过多,需要好生静养。胤禛昏睡了整整一夜,安宁就在外间守了一夜,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他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替她挡刀?
他不是皇帝吗?不是应该惜命如金吗?
那句“总该信朕几分真心了吧”像魔音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
三七也安静如鸡,不敢打扰她。
第二天晌午,胤禛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安宁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你……”他刚想开口,就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安宁按住他未受伤的那边肩膀,声音有些哑,“先把药喝了。”
她舀起一勺药,轻轻吹凉,递到他唇边。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认真。
胤禛乖乖喝了,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喂完药,安宁放下药碗,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是皇帝,万一……”
“没有万一。”胤禛打断她,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轻柔,却异常坚定,“朕不能让你有事。”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安宁,朕知道,你一直不信朕。觉得帝王无情,觉得后宫是牢笼。朕之前……也确实做得不够好,让你失望,让你害怕。”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继续道:“对你,不仅仅是帝王对能臣的赏识,更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心意。”
“朕知道你不喜欢束缚,不喜欢争斗。朕答应你,后宫不会再进新人,有你在,朕眼里也容不下旁人。朕给你皇后的位置,不是要困住你,是想给你最尊贵的身份,最大的自由和权利,让你能名正言顺地站在朕身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无人敢置喙。”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床边的手,指尖冰凉,“留下来,安宁。不是作为臣子,而是作为……我的妻子,和我一起,守着这江山,看着它在我们手中,变得更好。”
他的手因为失血而没什么力气,但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却透过相触的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安宁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肩胛处包裹的厚厚纱布,感受着他掌心微弱的温度和那份孤注一掷的真诚。
她想起了他跨越千里去江南寻她,想起了他废后肃清,想起了他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心里的那堵墙,好像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胤禛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安宁抬起头,迎上他震惊又狂喜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微微泛红,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在他心上:
“好。”
一个月后,皇帝伤愈。
一道震惊朝野内外的圣旨颁下:
“咨尔安宁,秉性柔嘉,持躬淑慎。赋姿淑慧,夙著懿称。曾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忠勇可嘉。且才识宏通,堪为六宫之表。兹仰承天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翼赞雍熙之治。钦哉!”
册封典礼极尽隆重。当安宁穿着繁复华美的皇后朝服,戴着沉甸甸的东珠朝冠,一步一步走向太和殿前那个身着明黄龙袍、向她伸出手的男人时,心中一片奇异的平静。
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牵着她,一同接受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的朝拜。
“紧张吗?”他低声问。
安宁侧头看他,隔着旒冕的珠帘,微微一笑:“有你在,不紧张。”
胤禛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璀璨笑意和满足。
他知道,他赢了。
终于赢得了这只海东青的栖息。
养心殿的偏殿依旧为她保留,但她更多时候,住进了修缮一新的坤宁宫。宫里宫外都知道,这位新皇后,不仅是皇上的心尖子,更是能参与政事、手握实权的厉害人物,连前朝的老臣们,在见识过她几次对政务精准的点评和提议后,也都默默闭上了质疑的嘴。
安宁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感觉有点陌生,又有点新奇。
她看向窗外,养心殿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