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宴连续熬了三个大夜处理一个棘手的跨国并购案,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太阳穴针扎似的疼。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侯明昊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碗,碗里是晶莹剔透的冰糖雪梨,还飘着几颗饱满的枸杞。
“姐姐,很晚了,休息一下吧。”他把碗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柔得像夜风。
安宴揉了揉额角,语气带着疲惫的沙哑:“放那儿吧,忙完这点就喝。”
侯明昊却没走,他绕到安宴身后,冰凉的手指忽然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安宴身体一僵,下意识想避开。
“别动,”少年低声说,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恰到好处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按着,“我奶奶教我的,能缓解头痛。”
他的动作生涩却专注,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那冰凉的触感起初让人不适,但很快,一种奇异的舒缓感蔓延开来,驱散了针扎般的刺痛。安宴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甚至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她顺从地拿起那碗甜汤,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温润,恰到好处地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她随口问,没有回头,也就没能看见身后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侯明昊的声音依旧平稳温柔:“猜的。姐姐工作起来总是忘记照顾自己。”
他看着她小口小口喝完那碗汤,指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汤里,除了冰糖和雪梨,还有一丝极淡的、无色无味,能让她血气更易为蛊虫所引的东西。
安宴有个不为人知的弱点——她怕打雷。或许是童年某个孤独的雨夜留下的阴影,震耳欲聋的雷声总能让她心悸不已。
那晚,暴雨倾盆,雷电交加。安宴独自在家,缩在客厅沙发里,用毯子把自己裹紧,每一次闪电划过,伴随而来的炸雷都让她身体微颤。
门铃响了。这么晚,又是这种天气,会是谁?
她警惕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浑身湿透的侯明昊,头发紧贴额角,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干燥的纸袋。
“姐姐,”他隔着门,声音带着雨水的湿气,“我看天气不好,怕你害怕,给你买了街角那家你喜欢的酥饼。”
安宴打开门,一股湿冷的风灌进来,但少年递过来的纸袋却是温热的。
“你……”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侯明昊换了鞋进来,也不顾自己一身狼狈,先去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他很自然地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离她不远不近。
“我小时候也怕打雷,”他看着窗外又一次亮起的闪电,轻声说,“我奶奶就告诉我,捂住耳朵,数心跳,雷声就不可怕了。”
话音刚落,一个惊雷炸响。安宴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侯明昊忽然转过身,仰头看着她,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手掌带着雨水的微凉,但掌心却是温热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轰隆的雷声变得沉闷而遥远。她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眼睛,和他微微开合、似乎在说着“别怕”的唇形。
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包裹了她。她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雨跑来,就为了送一袋酥饼,和一句“别怕”。
安宴发现侯明昊切水果时,左手食指上贴着一个可爱的卡通创可贴。
“手怎么了?”她随口问道。
侯明昊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耳根微红,眼神有些闪躲:“没……没事,不小心切了一下。”
安宴没再多问,只当是小男生毛手毛脚。直到第二天,她去他暂住的小公寓拿一份落下的文件,无意间瞥见厨房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切坏的水果残骸,形状歪歪扭扭,旁边还扔着几个染了点血迹的、同款卡通创可贴的包装。
她忽然想起,最近他带来的果盘,里面的水果总是被细致地切成均匀的小块,甚至还会摆出可爱的造型。她当时还笑着夸他手巧。
原来,那些看似轻松的“手巧”,背后是无数次笨拙的练习和细小的伤口。
她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一种混杂着心疼和柔软的情绪弥漫开来。她拿起文件,离开时,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下次不用切那么麻烦,直接吃就好。”
侯明昊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光:“不麻烦的,姐姐喜欢就好。”
他不知道,安宴转身时,轻轻叹了口气。她享受这份被精心呵护的温暖,却不知道这份温暖之下,隐藏着怎样致命的代价。他练习切水果时那份笨拙的认真,与他暗中培育蛊虫的冷静算计,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而这些温情脉脉的细节,最终都将成为刺向她、也刺向他自己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