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楼的骚乱在半个时辰后渐渐平息。
潘万通被护卫搀扶着退入内室,脸色依旧惨白如纸。管事战战兢兢地指挥伙计收拾残局,宾客们惊魂未定地陆续散去,临走时仍窃窃私语,目光不时瞟向墨渊一行人所在的角落。
“父亲,那刺客……”墨染玥揉着微微发麻的肩胛,低声问道。
墨渊将玄铁戒指与淬毒铜钱并排放在桌上,烛火映照下,金雀徽印边缘的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振翅欲飞。
“东瀛州前朝覆灭已逾百年,”墨渊沉声道,“紫宸皇族尽数殉国,暗卫‘金雀’也随之销声匿迹。此物重现,绝非偶然。”
白玥(白凤九)指尖轻触铜钱边缘,一股阴寒煞气顺着指尖蔓延,她微微蹙眉:“这铜钱上淬的毒,是‘碧落黄泉散’。中者三刻毙命,无药可解。前朝宫廷秘药,配方早已失传。”
“那女子身手诡谲,”东华宸瑄回忆着方才电光石火间的交手,“她脱身时用的身法,似有‘鬼影迷踪步’的影子。此乃前朝暗卫统领‘夜枭’的独门绝技。”
“夜枭……”墨渊目光一凝,“传说此人武功已臻化境,紫宸亡国时,他护着年仅三岁的幼主杀出重围,从此不知所踪。若那女子真是夜枭传人——”
“那她刺杀潘万通,绝非为私仇。”白玥(白凤九)接口道,眼中闪过明悟,“金川城以商立城,潘万通掌控盐铁海运,富可敌国。若前朝遗脉要复国,第一需要的便是……”
“钱。”东华淡淡道,“大量的钱。”
正说话间,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方才那递请柬的伙计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身着锦袍、腰佩长刀的护卫。
“几位贵客,”伙计躬身行礼,态度比先前恭敬许多,“潘老爷有请,移步内堂一叙。”
墨渊与白玥(白凤九)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内堂设在金银楼顶层,与外间的金碧辉煌不同,此处陈设古朴雅致。紫檀木架上陈列着古籍孤本,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山水真迹,熏香炉中袅袅升起沉水香的清雅气息。
潘万通已换了一身素色常服,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椅上,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见墨渊等人进来,他起身拱手:“方才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救潘某一命。”
“举手之劳。”墨渊还礼。
“坐,请坐。”潘万通示意侍女上茶,待众人落座后,他目光在墨渊脸上停留片刻,“墨先生气度不凡,方才那一声喝,竟能震慑全场。不知先生师承何处?”
“山野散人,不足挂齿。”墨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倒是潘理事,可知那刺客来历?”
潘万通脸色微变,沉默片刻,挥手屏退左右。待房门关上,他才压低声音道:“不瞒诸位,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哦?”
“三个月前,我在码头查验一批南洋香料,险些被冷箭射中。两个月前,夜宿别院,窗外有人影窥探。直到今夜……”潘万通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那女子身手之狠辣,绝非寻常江湖杀手。”
白玥(白凤九)问道:“潘理事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做生意的,哪能不得罪人?”潘万通苦笑,“但要说能请动这等高手的仇家……潘某自问还没有那个分量。”
东华忽然开口:“潘理事掌控盐铁海运多年,可曾与‘前朝遗物’打过交道?”
潘万通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东华,嘴唇翕动几下,最终长叹一声:“果然瞒不过几位法眼。”
他起身走到墙边,转动山水画后的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间密室。密室内并无金银珠宝,只有一排排木架,上面整齐码放着账册卷宗。
潘万通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墨渊:“这是家父留下的私账。六十年前,金川城还不是如今这般光景。那时城主姓‘金’,是前朝东瀛州皇室旁支。紫宸皇族覆灭后,金城主暗中收留了一批前朝遗臣,其中就包括……”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包括当时重伤垂危的暗卫统领,夜枭。”
墨渊翻开账册,里面并非银钱往来,而是一段段密录。其中一页记载:
“永昌三年腊月,收留夜枭及其幼徒三人。夜枭重伤不治,临终托孤。幼徒中有一女童,年六岁,紫眸异相,名‘紫焰’。”
“紫焰……”白玥(白凤九)轻声重复这个名字,“方才那刺客的眼睛,确如燃烧的紫火。”
潘万通继续道:“家父与金城主是结拜兄弟,这些事我也是成年后才知晓。金城主收留前朝遗脉,本是好意,谁知却埋下祸根。二十年前,金城主暴毙,其子金耀继位。此人野心勃勃,暗中联络各地前朝旧部,意图复国。”
“复国需要钱,大量的钱。”潘万通苦笑,“金耀便找上我,要我以商会之力,为他筹措军资。我起初应了,但后来发现……他要的不只是钱。”
墨渊抬眼:“还要什么?”
“人。”潘万通声音发颤,“他要我以商队为掩护,从各地搜罗根骨奇佳的幼童,秘密送往海外某处训练。我亲眼见过那些孩子被送走时的眼神……那之后,我便想抽身。”
“所以他要杀你灭口?”白玥(白凤九)问。
“不止。”潘万通摇头,“金耀要的,是我手中掌控的全部航路和海图。有了这些,他才能将训练好的死士秘密运回东瀛州,才能将搜刮的财富转移海外。我若不肯交,他必除我而后快。”
他看向墨渊,眼中露出恳求之色:“今夜几位的身手,潘某看在眼里。若诸位肯助我渡过此劫,潘某愿以半数家产相赠!”
墨渊合上账册,沉默片刻。
窗外,金川城的夜依旧喧嚣。赌坊的呼喝、酒楼的笙歌、码头的号子,交织成这座黄金之城永不歇息的背景音。而在这些浮华之下,暗流正在涌动。
“潘理事,”墨渊缓缓开口,“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家产。”
潘万通一愣。
“我们要的,是真相。”白玥(白凤九)接过话头,目光如炬,“金耀现在何处?那些被送走的孩子去了哪里?前朝遗脉究竟在谋划什么?”
潘万通脸色变幻,最终咬牙道:“金耀的行踪诡秘,但我知他每月十五必去一个地方——‘忘川渡口’。”
“忘川渡口?”
“那是金川城最隐秘的码头,位于城东三十里的断崖之下。表面是废弃的渔港,实则是金耀与海外联络的据点。每月十五子时,会有黑船靠岸。”潘万通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递给墨渊,“这是通行令。但我必须提醒诸位,忘川渡口守卫森严,且……那里有比刺客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东华问。
潘万通眼中闪过恐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三年前我曾误入渡口深处,听见地底传来非人的嘶吼,看见守卫抬出过盖着白布的担架,白布下……伸出的手爪不似人形。”
内堂陷入短暂的沉默。
墨渊收起令牌,起身道:“此事我们接了。但在查明真相前,潘理事需做好两件事。”
“请讲。”
“第一,今夜遇刺之事,对外宣称是江湖仇杀,绝口不提前朝二字。”
“第二,”墨渊目光锐利,“把你所知所有关于金耀和忘川渡口的线索,全部写下来。尤其是那些被送走孩子的名册,若有留存,一并交出。”
潘万通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办。”
离开金银楼时,已是子夜时分。
长街上的喧嚣稍歇,但赌坊的青楼依旧灯火通明。醉汉的呓语、妓娘的调笑、更夫敲梆的声音,在潮湿的海风中飘荡。
“父亲,我们真要插手此事?”回客栈的路上,墨染玥低声问道。
墨渊望着街道两旁在夜色中沉默的楼阁,缓缓道:“金川城表面金光璀璨,内里却已腐朽。前朝遗脉若真以幼童为死士,以邪术炼人,此等行径,天理难容。”
白玥(白凤九)轻叹:“那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岁吧?”
“账册记载,最小的三岁。”东华声音冷冽,“金耀以复国为名,行妖魔之事。此祸不除,必殃及苍生。”
回到“财来聚”客栈,孩子们都已安睡。墨渊将众人召集到自己的房间,将今夜之事简要说了一遍。
“忘川渡口……”昭玥(墨元卿)沉吟道,“听这名字便不祥。”
“每月十五子时,”墨君霖(白夜)计算着日子,“今日是初八,还有七日。”
“这七日,我们需做三件事。”墨渊铺开金川城地图,指尖点向三个方位,“第一,查清金耀的底细。他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金氏商行’东主,但暗地里必然还有别的据点。”
“第二,摸清忘川渡口的地形和守卫布置。潘万通给的令牌未必能通行所有区域。”
“第三,”墨渊看向白玥(白凤九),“查清那名叫‘紫焰’的女子。她既是夜枭传人,为何要杀潘万通?是奉金耀之命,还是另有隐情?”
白玥(白凤九)点头:“紫焰那双紫眸,让我想起青丘古籍中的记载。上古有异族‘紫瞳族’,天生目力超凡,可夜视如昼,更能窥破幻术。但此族早在千年前便已灭绝。”
“若她真是紫瞳族遗脉,”东华道,“那金耀搜罗幼童的目的,恐怕不止训练死士那么简单。”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墨渊独坐窗前,望着窗外金川城的夜色。这座城在月光下依旧闪烁着金色的浮光,但那些光芒深处,却藏着噬人的黑暗。
他取出那枚玄铁戒指,在掌心摩挲。戒指内侧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
“紫焰焚天,金雀归巢。”
“归巢……”墨渊低声重复这两个字,眼中寒光一闪。
翌日清晨,金川城在咸湿的海风和喧嚣的叫卖声中苏醒。
墨渊与东华分头行动。东华带着十一子墨君霖(白夜)、长女昭玥(墨元卿)去“金氏商行”探听虚实,墨渊则与白玥(白凤九)前往城西的“暗市”。
所谓暗市,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市场,而是金川城地下情报交易的隐秘网络。这里流通的不是货物,而是消息——谁家商船何时出海,哪批货被官府盯上,哪位官员收了谁的贿赂,甚至哪家后宅的私密丑闻,只要出得起价,都能在这里买到。
暗市的入口藏在城西一条腌臜小巷深处,表面是家经营丧葬用品的“福寿斋”。店里光线昏暗,纸人纸马层层叠叠,散发着一股陈年香烛的霉味。
掌柜是个干瘦老头,正低头糊着纸元宝,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买什么?”
“买消息。”墨渊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老头抬眼瞥了瞥银子,又看了看墨渊和白玥(白凤九)的衣着气度,慢悠悠道:“什么消息?”
“关于‘紫眸’的。”
老头糊纸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什么紫眸绿眸的,没听说过。”
墨渊又放下一锭金子。
老头盯着金子看了半晌,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店门口,挂上“歇业”的木牌,关上门。
“跟我来。”
他推开后堂的货架,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阶。石阶狭窄潮湿,两侧墙壁上每隔十步便嵌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勉强照亮前路。
向下走了约莫三丈,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天然溶洞改造的地下空间,高约五丈,方圆数十丈。洞顶垂着钟乳石,地面铺着青石板。数十个摊位散落其间,摊主都戴着面具,买家也大多遮面。交易时无人说话,只以手势和纸条沟通,安静得诡异。
老头将墨渊二人引到角落一个摊位前,对摊主比划了几个手势。摊主是个戴青铜鬼面的矮胖男子,他打量了墨渊片刻,递过来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紫眸消息,千金。”
墨渊取出钱袋,倒出十片金叶子。摊主验过成色,收下金子,又递来第二张纸条:
“城东,旧染坊,亥时三刻。”
再无其他。
离开暗市,回到地面时已是午后。阳光刺眼,白玥(白凤九)眯了眯眼睛,低声道:“这暗市背后,恐怕有官府的影子。”
“金川城官商一体,不足为奇。”墨渊道,“今夜去旧染坊,需做万全准备。”
二人回到客栈时,东华等人也已归来。
“金氏商行表面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但账目有蹊跷。”墨君霖(白夜)汇报道,“我们以采购为名进了货仓,发现库存远少于账目记载。且仓库深处有暗门,守卫森严,我们没敢硬闯。”
昭玥(墨元卿)补充道:“我留意了进出商行的伙计,发现他们虎口都有厚茧,是常年握刀的手。且步伐沉稳,呼吸绵长,都是练家子。”
“商行后巷停着几辆马车,车轮印极深,载的绝不是丝绸茶叶。”东华淡淡道,“我让惊华暗中跟了一辆,马车出城后往东去了,正是忘川渡口的方向。”
线索逐渐拼凑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墨渊与白玥(白凤九)换上深色便服,悄然离开客栈。城东旧染坊位于码头区边缘,早已废弃多年。残破的砖墙爬满藤蔓,院子里堆着腐朽的木架和破缸,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
亥时三刻,染坊内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和远处码头的潮声。
“我们被耍了?”白玥(白凤九)蹙眉。
墨渊摇头,目光扫过院子角落一口枯井。井口盖着破木板,但木板边缘的尘土有被移动的痕迹。
他走近枯井,掀开木板。井深不见底,但井壁上嵌着生锈的铁梯。
二人对视一眼,先后攀梯而下。
井底并非死路,而是一条横向的隧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隧道内壁潮湿,长满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咸的海水味。
前行约百步,前方隐约传来人声。
墨渊示意白玥(白凤九)止步,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到隧道尽头。尽头是一处天然岩洞,洞内点着数支火把,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正在低声交谈。
“紫焰那丫头失手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潘万通身边有高手护卫。”
“金主上很生气。”另一个尖细的声音接话,“命我们三日内必须得手。潘万通不死,航路和海图拿不到,海外那批‘货’就运不回来。”
“可潘万通现在肯定加强了戒备……”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沙哑声音冷笑,“他那个独子潘玉,不是在‘锦绣书院’读书吗?绑了那小子,不怕潘万通不交东西。”
白玥(白凤九)在墨渊身后听得真切,心中一紧。
那些人又商议了些细节,随后陆续离开岩洞,消失在另一条隧道中。
待洞内恢复寂静,墨渊二人才现身。火把尚未熄灭,映照着岩洞内简陋的陈设:几张草席,一个火塘,墙上挂着几件换洗衣物。
白玥(白凤九)在火塘边发现半张烧残的纸,纸上残留着几行字:
“……子时,黑船靠岸……接应‘货七十三’至‘货八十九’……切记喂‘镇魂散’……”
“货?”白玥(白凤九)声音发颤,“他们把那些孩子……称为‘货’?”
墨渊面色沉冷,将残纸收起:“走,先离开这里。”
二人原路返回,攀出枯井时已近子时。夜空中乌云蔽月,海风渐急,远处传来隐隐雷声。
回到客栈,将所见告知众人,皆怒不可遏。
“绑孩童为质,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墨染玥握紧拳头。
“锦绣书院在城南,是金川城最好的私塾。”东华展开地图,“潘玉年方十二,平日宿在书院,每月休沐才回家一次。明日正是休沐日,他们很可能在潘玉回家的路上动手。”
“我们去救人。”昭玥(墨元卿)斩钉截铁。
“不止要救人,”墨渊目光扫过众人,“还要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关押孩童的据点。”
计划定下:兵分两路。墨渊、白玥(白凤九)、墨染玥去保护潘玉;东华、墨君霖(白夜)、昭玥(墨元卿)暗中跟踪绑匪,查清据点所在。
翌日清晨,细雨霏霏。
锦绣书院坐落在城南幽静处,白墙黛瓦,书声琅琅。巳时刚过,学子们陆续走出书院大门,或乘车,或步行,各自归家。
潘玉是个清秀少年,穿着月白长衫,背着书箱,独自一人走出书院。潘家派了马车来接,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少爷,上车吧。”车夫掀开车帘。
潘玉点点头,正要登车,忽然从巷口冲出三个乞丐模样的汉子,直扑马车!
“少爷小心!”车夫惊呼。
但乞丐速度极快,眨眼已到车前。其中一人伸手去抓潘玉,另外两人则扑向车夫。
就在此时——
一道青影如风掠过!
墨染玥后发先至,一掌拍开抓向潘玉的那只手,同时侧身踢飞扑向车夫的两人。动作干净利落,三个乞丐应声倒地,呻吟不起。
潘玉惊魂未定,呆立当场。
“没事了。”白玥(白凤九)上前,柔声安抚,“我们是令尊的朋友,受他所托来接你。”
潘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躬身行礼:“多谢……多谢诸位相救。”
墨渊扫视四周,巷口转角处,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走,先离开这里。”
马车驶离书院,并未回潘府,而是绕道城西,在一处僻静茶楼停下。墨渊让车夫带潘玉从后门进入雅间等候,自己则与白玥守在茶楼前厅。
约莫一盏茶功夫,茶楼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个疤脸汉子,腰间佩刀,眼神凶戾。他带着四五个人径直闯入茶楼,目光扫过厅内寥寥几个客人,最后落在墨渊身上。
“这位朋友,方才在锦绣书院外,是不是管了不该管的闲事?”疤脸汉子声音粗嘎。
墨渊慢条斯理地斟茶:“路见不平而已。”
“不平?”疤脸冷笑,“金川城每天不平事多了,朋友还是少管为妙。把那孩子交出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若我不交呢?”
疤脸眼神一厉,手按刀柄:“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他身后几人同时拔刀,茶楼内顿时杀气弥漫。其他客人吓得纷纷躲到角落,掌柜和伙计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白玥(白凤九)轻轻放下茶盏,盏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一响。
这一响如同信号。
茶楼二楼、后院、甚至门外,同时传来闷哼和倒地声。疤脸汉子脸色大变,回头看去,只见他带来的手下不知何时已全部倒地,每人喉间都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东华从二楼缓步走下,手中把玩着几枚未发出的银针。
“你……”疤脸汉子冷汗涔涔。
“带句话给你的主子,”墨渊起身,走到疤脸面前,“想要潘玉,让他亲自来。想要航路和海图,拿真本事来换。至于那些孩子……”
他目光如冰:“若敢伤他们一根汗毛,我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疤脸汉子被那目光慑得倒退两步,连滚爬爬地逃出茶楼。
“跟上他。”墨渊对东华道。
东华点头,身形一晃,已消失在门外。
雅间内,潘玉仍心有余悸。白玥(白凤九)温言安抚,又问他可知道父亲近来与什么人结怨。
潘玉摇头:“父亲生意上的事,从不与我说。但我前几日无意中听到他与管家谈话,提到‘忘川’、‘黑船’什么的,还说……‘那些孩子太可怜了’。”
白玥(白凤九)与墨渊对视一眼。
这时,东华返回,低声道:“那疤脸进了城东的‘醉仙楼’,那是金氏商行名下的产业。”
“果然与金耀有关。”墨渊沉吟片刻,“潘玉不能回潘府,那里已不安全。先送他去一个地方。”
“何处?”
“金银楼。”墨渊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潘万通此刻定然重兵把守金银楼,且那里暗道密室众多,可藏身。”
计议已定,众人护送潘玉秘密返回金银楼。潘万通见儿子安然归来,又听闻绑架之事,既惊且怒,对墨渊等人千恩万谢。
安顿好潘玉,墨渊问潘万通:“潘理事可知,金耀将掳来的孩童关在何处?”
潘万通苦笑:“我若知道,早就报官了。金耀行事极其隐秘,我只知每月十五有黑船从忘川渡口运‘货’出海,但‘货’从何来,关在何处,一概不知。”
“不过……”他犹豫片刻,“我曾听金耀醉酒后提过一次,说‘那些小崽子关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鬼也摸不着门’。”
“鬼也摸不着门……”白玥(白凤九)喃喃重复,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义庄?”
金川城依山傍海,地势崎岖。城外乱葬岗旁有一处废弃义庄,年久失修,传闻闹鬼,平日根本无人靠近。
“有可能。”墨渊起身,“我们去看看。”
乱葬岗在城北五里处的山坳里。
时近黄昏,夕阳如血,将荒坟野冢染上一层诡谲的红光。乌鸦在枯树上呱噪,风穿过残碑断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废弃义庄坐落在乱葬岗深处,是座三进院落,门墙倾颓,窗棂破损。院中荒草没膝,正堂的门板斜吊着,在风中吱呀摇晃。
墨渊等人悄然靠近,隐身在义庄外的树丛中观察。
义庄看似荒废,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异常:院门口的杂草有被踩踏的痕迹,破损的窗纸后面,隐约有微弱的光透出。
“有人。”东华低声道。
墨渊打了个手势,众人分头行动。墨染玥与昭玥绕到义庄后方,墨君霖与惊华守住前门,墨渊、白玥和东华则从侧面潜入。
义庄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蛛网密布,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但穿过前堂,进入第二进院子时,痕迹开始明显:地上的灰尘有拖拽的印记,墙角有新鲜的食物残渣。
第三进院子正中有一口枯井。
井口盖着石板,石板上压着一块巨石。墨渊示意众人噤声,侧耳细听。
井底隐约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但在寂静的义庄中格外清晰。
白玥(白凤九)心中一紧,就要上前搬开石板。墨渊按住她的手,指了指石板边缘——那里系着一根极细的丝线,丝线另一端连在井旁的铃铛上。
是机关。
若贸然搬动石板,铃铛就会响,必然惊动守卫。
东华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铜剪,悄无声息地剪断丝线。墨渊与墨染玥合力,缓缓移开石板。
井口露出,深不见底。但井壁上并非砖石,而是嵌着一道向下的铁梯。
墨渊率先攀梯而下,白玥(白凤九)紧随其后。井深约三丈,底部横向延伸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
铁门未锁,虚掩着。
推开门,眼前景象让白玥(白凤九)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约十丈见方的石室,室内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二三十个孩童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大多年纪在五到十岁之间,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他们手脚都戴着镣铐,铁链另一端锁在墙上的铁环中。
石室一角堆着些发霉的馒头和半桶浑浊的饮水,散发着一股馊臭味。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白玥(白凤九)柔声说着,上前查看镣铐。
镣铐是精铁所铸,锁孔奇特。墨渊试了试,寻常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需要特制的钥匙。”东华检查锁孔后道,“钥匙应该在守卫身上。”
正说着,通道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少抱怨,今晚黑船就来接货,把这批小崽子送走,咱们就能领赏钱了。”
“你说主上要这些孩子到底干啥?练功也不见练,就关着……”
“嘘!不想活了?主上的事也敢打听!”
两个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近铁门。
墨渊打了个手势,众人迅速隐入阴影。
守卫推门进来,其中一个提着食桶,另一个拿着鞭子。提食桶的守卫将桶往地上一扔,馒头滚了一地:“吃饭了!小崽子们!”
孩子们瑟缩着不敢动。
拿鞭子的守卫不耐烦地抽了一下地面:“快吃!今晚就要上船了,别饿死在路上!”
一个胆大的孩子爬过来,抓起一个馒头。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爬过来争抢。
两个守卫站在门口看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就是现在。
墨渊如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一掌切在提食桶守卫的后颈。那守卫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拿鞭子的守卫大惊,刚要喊叫,东华的银针已刺入他的哑穴。墨染玥上前补了一掌,将其击晕。
从守卫身上搜出钥匙,白玥和(白凤九)昭玥(墨元唧)赶紧为孩子们打开镣铐。
“别出声,跟我们来。”白玥(白凤九)低声安抚。
孩子们虽然害怕,但见有人来救,都强忍着不哭出声,乖乖跟着白玥(白凤九)往外走。
就在这时,石室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白玥(白凤九)循声望去,只见最里面的墙角还蜷缩着一个孩子,刚才被其他孩子挡住,没有看见。
那孩子约莫六七岁,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头。但让白玥(白凤九)心头一震的是——那孩子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紫色。
紫眸。
白玥(白凤九)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孩子,你……”
那孩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却难掩清秀的小脸。他看见白玥(白凤九),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变成茫然。
“你叫什么名字?”白玥(白凤九)柔声问。
孩子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七十九。”
“七十九?”
“他们……都这么叫我。”孩子低下头,“我没有名字。”
白玥(白凤九)心中一酸,将他轻轻抱起:“别怕,以后你就有名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众人带着孩子们攀出枯井,回到义庄院子。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一弯残月挂在树梢,将义庄的轮廓映得如同鬼域。
“快走,守卫换班的时间快到了。”墨渊催促道。
然而刚走出义庄前院,门外忽然火光大亮!
数十支火把将义庄团团围住,火光映照下,数十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手持兵刃,堵住了所有去路。
为首之人骑在马上,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左脸颊有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他穿着锦袍,腰佩长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墨渊等人。
“果然来了。”刀疤男子冷笑,“金主上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
墨渊将白玥(白凤九)和孩子们护在身后,沉声道:“金耀?”
“正是鄙人。”金耀策马上前几步,目光落在被救出的孩子们身上,尤其是白玥怀中那个紫眸孩子,“把‘货七十九’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你以幼童为‘货’,天理难容。”白玥(白凤九)怒道,“今日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带所有孩子离开。”
“离开?”金耀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们几个?我知道你们身手不错,连紫焰都失手了。但这里不是金银楼,是我的地盘。”
他挥了挥手,黑衣人们缓缓逼近,形成合围之势。
墨渊低声对东华道:“待会儿我开路,你护着孩子们和玥儿冲出去。”
“父亲,我们一起。”墨染玥握紧手中长剑。
“听话。”墨渊目光坚定,“他们的目标是我和这些孩子,你们先走,去忘川渡口。若我所料不差,那里才是关键。”
东华点头:“小心。”
金耀已不耐烦,长剑出鞘:“杀!一个不留!”
黑衣人们如潮水般涌上!
墨渊长啸一声,身形如龙腾空,双掌拍出,掌风如怒涛般将冲在最前的几人震飞。东华帝君银针连发,精准地射向黑衣人握刀的手腕。十子墨染玥、长女昭玥(墨元卿)、十一子墨君霖(白夜)、十六子惊华(东华瑾宸)各展所长,与黑衣人战成一团。
但对方人数太多,且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很快,墨渊等人就被分割包围,孩子们吓得哭喊起来。
“带他们走!”墨渊大喝,一掌震退三名黑衣人,为东华打开一个缺口。
东华帝君咬牙,护着妻子白玥和孩子们向义庄后门突围。金耀见状,策马直追,长剑直刺东华帝君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手中短匕寒光一闪,“铛”地架开金耀的长剑。火星四溅中,黑影借力翻身,落在东华身前。
火光映照下,来人一身黑衣,面罩遮脸,唯有一双紫眸在夜色中燃烧。
紫焰。
她回头看了东华一眼,眼神复杂,随即转身面对金耀,短匕横在胸前。
“紫焰,你竟敢背叛我!”金耀怒极。
紫焰不语,只是摆出防御姿态。
“好,好!”金耀气极反笑,“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长剑一振,剑光如瀑,直取紫焰咽喉。紫焰身形灵动,短匕翻飞,与金耀战在一处。二人武功同出一脉,招式相似,但金耀功力更深,剑势如狂风暴雨,压得紫焰节节败退。
墨渊见状,一掌逼退围攻的黑衣人,飞身加入战团。他与紫焰一左一右,合战金耀。
金耀虽强,但面对两大高手夹击,渐渐不支。他虚晃一剑,抽身后退,厉声道:“放箭!”
四周屋顶上,忽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箭镞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走!”紫焰对墨渊低喝一声,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弹丸,掷向地面。
“轰!”
弹丸炸开,浓烟弥漫,遮蔽了视线。墨渊趁机与东华等人会合,护着孩子们冲出重围,消失在夜色中。
浓烟散去,义庄前院只剩金耀和黑衣众人。
金耀脸色铁青,望着墨渊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杀机毕露。
“传令下去,”他冷声道,“全城搜捕!尤其是忘川渡口,加派三倍人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子夜时分,忘川渡口。
这里位于城东三十里的断崖之下,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崖高百丈,海浪拍打着黝黑的礁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渡口隐蔽在一处天然海湾内,码头简陋,只停着几艘破旧渔船。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码头下方的礁石丛中,藏着一条通往海底岩洞的隐秘水道。
墨渊等人带着孩子们躲藏在崖顶的树林中,俯瞰着渡口的动静。
“父亲,紫焰为何要帮我们?”墨染玥不解。
墨渊摇头:“不知。但她既出手相助,必有缘由。”
白玥(白凤九)怀中的紫眸孩子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睛。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白玥(白凤九),小声问:“姐姐,我们……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白玥(白凤九)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孩子茫然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一直被关在黑黑的地方,他们叫我‘七十九’。”
“那你的眼睛……”白玥(白凤九)轻声问,“天生就是紫色的吗?”
孩子点头:“嗯。他们说,我的眼睛很特别,所以……所以要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送到哪里?”
“我不知道。”孩子低下头,“但我听见他们说过一个词……‘归墟’。”
“归墟?”墨渊眉头一皱。
东华沉声道:“《海内十洲记》有载:东海之极有归墟,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传说归墟中有仙人洞府,也有妖魔巢穴。”
“金耀要将这些孩子送往归墟?”白玥(白凤九)心中一寒,“他想做什么?”
正说着,崖下渡口忽然有了动静。
一艘黑船悄无声息地驶入海湾。船身漆黑,无帆无桨,船头挂着一盏幽绿的灯笼,在夜色中如同鬼火。
黑船靠岸,从船上下来几个黑袍人。他们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金耀从码头旁的岩洞中走出,与黑袍人低声交谈。片刻后,黑袍人挥手,船上又下来几人,抬着几个大木箱。
木箱被抬进岩洞,不多时,岩洞中传出孩童的哭喊声——是义庄里未被救出的那些孩子!
“他们要把孩子装船!”白玥(白凤九)急道。
“动手!”墨渊当机立断。
众人如离弦之箭,从崖顶飞掠而下。墨渊直取金耀,东华、墨染玥等人则冲向黑袍人,阻止他们搬运木箱。
“又是你们!”金耀又惊又怒,拔剑迎战。
黑袍人见有人来袭,纷纷抽出兵刃。他们的武功路数诡异,招式狠辣,与中原武学大相径庭。墨染玥与其中一人交手数招,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小心,他们用的是海外邪功!”东华提醒道,银针连发,逼退两名黑袍人。
混战中,紫焰的身影再次出现。她如鬼魅般穿梭在黑袍人之间,短匕所过之处,必有人倒下。但她似乎不愿与金耀正面交锋,总是避开他的剑锋。
金耀见状,厉声喝道:“紫焰!你忘了是谁将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忘了是谁教你武功?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
紫焰动作一滞,眼中闪过痛苦之色。
就在这时,岩洞中忽然传出一声非人的嘶吼!
那声音低沉、狂暴,仿佛来自地狱。紧接着,岩洞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金耀脸色大变,“它醒了!”
黑袍人们也惊慌失措,纷纷后退。只见岩洞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难以形容的怪物。
它身高近丈,形似人立,但全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甲,头颅似鳄,口中獠牙外露,双手利爪如钩。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绿色火焰。
怪物仰天咆哮,声震四野。它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忽然转向孩子们藏身的方向,眼中绿光大盛。
“它闻到了‘祭品’的味道!”一个黑袍人惊呼。
怪物迈开大步,向孩子们冲去。它每一步都踏得地面震颤,速度却快得惊人。
“拦住它!”墨渊大喝,一掌拍向怪物后背。
掌力击中鳞甲,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却只让怪物踉跄一步。怪物回头,利爪横扫,墨渊闪身避开,爪风掠过,将一块礁石抓得粉碎。
东华银针连射,但针尖刺在鳞甲上,纷纷弹开。墨染玥、昭玥(墨元卿)等人刀剑齐出,也只能在鳞甲上留下浅浅白痕。
这怪物刀枪不入!
怪物不理众人围攻,径直冲向孩子们。白玥(白凤九)将紫眸孩子护在身后,手幻化出青鸾衔月昆仑扇,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此时,紫焰忽然飞身挡在怪物面前。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高高举起。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光,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符文。
怪物看见玉佩,动作骤然停止。它眼中的绿火闪烁不定,仿佛在挣扎。
“这是……”金耀死死盯着那枚玉佩,“夜枭的‘镇魂玉’!你竟然偷了这个!”
紫焰不理他,口中念念有词,玉佩的光芒越来越盛。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步步后退。
趁此机会,墨渊闪身到怪物侧面,双掌运足十成功力,拍向怪物肋下——那里鳞甲较薄,且是关节连接处。
“砰!”
怪物被震得横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碎石纷飞。它挣扎着想要爬起,但紫焰的镇魂玉光芒笼罩下来,将它死死压住。
“快走!”紫焰对墨渊喊道,“我只能镇住它一时!”
墨渊点头,与东华等人护着孩子们迅速撤离。黑袍人想要阻拦,但被怪物牵制,不敢妄动。
金耀气急败坏,想要追击,却被紫焰拦住。
“让开!”金耀一剑刺向紫焰。
紫焰用短匕架住长剑,二人再次战在一处。但这次,紫焰不再留手,招招狠辣,竟与金耀斗得旗鼓相当。
“你果然早就存了异心!”金耀咬牙切齿。
紫焰不语,眼中紫光流转,攻势愈发凌厉。
另一边,墨渊等人带着孩子们逃到崖顶。回头望去,渡口处火光冲天,打斗声、怪物的咆哮声、海浪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回荡。
“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昭玥(墨元卿)心有余悸。
“恐怕是金耀用邪术炼制的‘尸傀’。”东华沉声道,“以活人喂食秘药,辅以邪法炼制,可成刀枪不入的怪物。但炼制过程极其残忍,被炼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丧失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傀儡。”
“那些孩子……”白玥(白凤九)抱紧怀中的紫眸孩子,“难道也是要炼成那种怪物?”
“恐怕不止。”墨渊望着渡口的火光,“归墟、尸傀、紫瞳族的孩子……金耀所图,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这时,紫焰的身影从崖下飞掠而上。她衣衫破损,肩头有一道剑伤,但眼神依旧锐利。
“你们快走,”她喘息道,“金耀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就会追来。”
“你跟我们一起走。”白玥(白凤九)道。
紫焰摇头:“我还有事未了。”她看了一眼白玥(白凤九)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照顾好七十九……他是我弟弟。”
“弟弟?”众人都是一愣。
紫焰苦笑:“我也是紫瞳族遗孤,自幼被夜枭收养。夜枭临终前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弟弟流落在外。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他。直到三年前,我发现金耀在搜罗紫瞳族的孩子,才混入他的手下,暗中调查。”
她顿了顿,继续道:“金耀不知从何处得到一本上古邪典《归墟秘录》,上面记载着以紫瞳族血脉为引,炼制‘不死尸兵’的邪法。他掳掠孩童,就是为了试验邪法。那些被送往归墟的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那你为何不早救他?”白玥(白凤九)问。
“我试过。”紫焰眼中闪过痛苦,“但金耀看守太严,且我弟弟被喂了‘镇魂散’,神智浑噩,我若贸然带他走,他根本活不下来。直到今夜,我看见你们救出其他孩子,才决定放手一搏。”
她看向墨渊:“你们不是普通人。我看得出来。请你们带我弟弟离开金川,越远越好。金耀的势力不止在这里,他在海外还有据点,在朝中也有靠山。若让他炼成尸兵大军,天下必将大乱。”
墨渊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金耀在朝中的靠山是谁?”
紫焰摇头:“我只知他每月都会收到从京城来的密信,信使是个太监模样的人。金耀对那人极其恭敬,称他为‘公公’。”
太监……朝中宦官。
墨渊与东华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好,我们带你弟弟走。”墨渊道,“但你也要跟我们一起。你留在金川,必死无疑。”
紫焰犹豫片刻,终于点头。
众人带着孩子们连夜离开忘川渡口,返回金川城。但城门已戒严,守军增加了数倍,盘查极其严格。
“金耀动作真快。”东华皱眉。
“不能进城了。”墨渊当机立断,“我们去潘府。潘万通在城中有多处隐秘产业,应该有藏身之处。”
众人绕道城西,从一处暗渠潜入城内,悄然来到潘府后门。
潘万通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开门迎接。见到紫焰,他先是一惊,但听墨渊说明原委后,连忙将众人引入密室。
密室内,潘万通听完忘川渡口发生的事,脸色煞白:“金耀竟然炼制尸傀……他疯了!这是要遭天谴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墨渊道,“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这些孩子,然后尽快离开金川。”
潘万通想了想,道:“我在城北有一处别院,表面是存放货物的仓库,地下有密室,极为隐蔽。你们可以去那里暂避。”
“好。”墨渊点头,“另外,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何事?”
“金耀在朝中的靠山。”墨渊目光锐利,“我要知道,是哪个宦官在给他撑腰。”
潘万通面露难色:“这……宫闱之事,我一个小小商人如何得知?”
“你与金耀合作多年,总该有些线索。”东华道,“比如,金耀每年送往京城的‘孝敬’,都经过谁的手?”
潘万通沉思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金耀每年中秋前后,都会亲自押送一批‘贡品’进京。那些贡品不在礼单之上,是直接送入‘司礼监’的。”
“司礼监……”墨渊眼中寒光一闪。
司礼监是宫中宦官衙门之首,掌印太监权势滔天,甚至可代皇帝批红。若金耀的靠山是司礼监的人,那事情就复杂了。
“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是谁?”白玥(白凤九)问。
潘万通道:“姓刘,名瑾。此人深得皇上宠信,权倾朝野。传闻他贪财好货,卖官鬻爵,但皇上对他信任有加,无人敢动。”
刘瑾。
墨渊记下这个名字。
“多谢。”他对潘万通道,“安置好孩子们后,我们便离开金川。你也要小心,金耀不会放过你。”
潘万通苦笑:“我早已料到。这些年我为虎作伥,也该有此报。只求诸位能将金耀的罪行公之于众,让那些孩子……能有个公道。”
当夜,众人带着孩子们秘密转移到城北别院。别院果然隐蔽,地下密室宽敞通风,储存着足够的食物和水。
安顿好孩子们,墨渊将紫焰叫到一旁。
“你今后有何打算?”
紫焰看着熟睡的弟弟,轻声道:“我想带弟弟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
“恐怕没那么容易。”墨渊道,“金耀不会放过你们,刘瑾也不会。要想彻底安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扳倒金耀,揪出他背后的刘瑾。”墨渊目光坚定,“只有斩草除根,你们才能真正自由。”
紫焰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