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顺丰县地界时,天色已近黄昏。
西天残阳如血,将连绵的丘陵染成暗红色。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投下细长摇曳的影子。白玥靠在东华肩头,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零星灯火,心中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这已是他们离开丰收镇的第三日。
三日前,他们在丰收县的茶肆歇脚时,听见邻桌几个行商低声议论:“听说了吗?顺丰县又死了一个县令!”
“第几个了?”
“三年里第四个了!都说遭了山匪,可哪有这么巧?”
“嘘——小声些,那地方邪门得很……”
当时墨渊便决定改道顺丰县。七人虽为神族,下凡历练时却需遵守天规:不得随意干预人间事,但若遇妖邪作祟、冤情难雪,则可出手相助。
“到了。”墨渊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平静无波。
七人下车,只见县衙门前冷冷清清,两盏白灯笼在晚风中摇晃,发出吱呀声响。朱漆大门斑驳脱落,石狮子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一副久未打理的模样。
捕快杨旭刚带着三名衙役迎上来,面色凝重:“几位可是路过?本县近来不太平,还是早些寻客栈歇息为好。”
这杨旭刚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魁梧,国字脸,浓眉下一双眼睛却闪烁不定。他穿着半旧的公服,腰间佩刀,说话时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折颜上前一步,白衣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听说贵县县令又遭不幸?”
杨旭刚眼神闪烁,避开折颜的目光:“是……前日李县令外出巡查,遭遇山匪,不幸殉职。府衙已派了新县令,不日便到。”
“尸体可曾找回?”夜华突然开口,声音清冷。
“找、找回了,已入殓。”杨旭刚额头渗出细汗,“几位若是李县令故旧,可去灵堂祭拜,就在衙门后堂。”
白浅与夜华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疑虑。三年四任,太过蹊跷。
白玥(白凤九)细观杨旭刚神色,见他虽言辞恭敬,眉宇间却隐有焦躁,不时瞥向衙门深处,似在担忧什么。
“天色已晚,我们先寻住处。”墨渊淡淡道,“明日再来祭拜李大人。”
杨旭刚明显松了口气:“县城最大的悦来客栈就在前街拐角,干净宽敞。”
七人告辞离去。走出百步,白玥(白凤九)回头望去,见杨旭刚仍站在衙门口目送他们,身影在暮色中拉得很长。
悦来客栈果然气派,三层木楼,门前挂着两串大红灯笼。掌柜是个圆脸中年人,见七人气度不凡,热情迎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三间上房。”东华抛出一锭银子。
“好嘞!”掌柜眼睛一亮,“小二,带贵客上楼!”
房间安排在客栈三楼,视野开阔。白玥(白凤九)推开东面临街的窗,晚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街对面,一家棺材铺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出,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招牌上写着“方记寿材”四个黑字,字迹斑驳。
“玥儿,看什么?”东华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抵在她发顶。
“那棺材铺的掌柜,这么晚还不歇息。”白玥(白凤九)轻声道,“而且你看,铺子门前干净异常,连片落叶都没有,像是有人时时打扫。”
东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微凝:“确实反常。”
此时,墨渊推门进来,白衣如雪,神色肃然:“方才我用神识探查县衙,发现后堂灵柩中并无尸体。”
“空棺?”白玥(白凤九)一惊。
“棺内只有一套官服和几块石头。”墨渊走到窗边,目光锐利地望向棺材铺,“明日我去县衙看看。玥儿,你随我同去,扮作书童。”
“我也去。”东华道。
“你在暗处更妥。”墨渊摇头,“若有变故,你便是奇兵。”
白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和夜华去查那四位县令的底细。”
折颜与白真也走进房间,折颜手中把玩着一片梧桐叶:“我去城里转转,这地方……有股奇怪的气息。”
白真笑道:“那我陪折颜。”
七人商议至深夜,定下方略。窗外,棺材铺的灯光终于熄灭,整条街陷入黑暗,只有更夫敲梆的声音远远传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声渐远,顺丰县的夜,深了。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
墨渊换上青色官服,头戴乌纱,腰系玉带,俨然一位年轻官员。白玥(白凤九)束发戴巾,穿一袭灰蓝布衫,扮作清秀书童,还将肤色略略涂暗,眉毛描粗,乍看之下难辨雌雄。
“像不像?”白玥(白凤九)在镜前转身。
东华倚在门边,眼中含笑:“像个小书生。”
墨渊仔细端详,伸手将她鬓角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少说话,多看。”
两人来到县衙时,辰时刚过。府门大开,却不见衙役值守,院内落叶堆积,一片萧索。
“新任县令墨渊到——”白玥(白凤九)高声通报,声音清亮。
半晌,才见杨旭刚带着四个衙役懒洋洋地从后院出来,边走边系腰带,似刚起身。
“墨大人?”杨旭刚上下打量墨渊,眼中闪过疑色,“怎不见公文?府衙文书说新县令三日后才到。”
墨渊取出伪造的任命文书——这对神仙而言易如反掌。文书盖着知府大印,笔迹工整,任谁看了都挑不出错处。
杨旭刚接过文书,反复查验,脸色渐渐变了。他躬身抱拳:“属下不知大人今日到任,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实在是……实在是近来县里不太平,属下等日夜巡查,疲惫不堪……”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骤起!
一支冷箭从西侧屋顶射来,直取墨渊咽喉!
墨渊袖袍一挥,看似随意,实则暗含仙力。箭矢在距他三尺处突然偏转方向,“夺”的一声钉在门柱上,箭尾嗡嗡震颤。
白玥(白凤九)正要追出,却被墨渊按住手腕:“莫急。”
几乎同时,两道身影从两侧屋顶跃下——折颜与白真早已埋伏多时。两人如飞鸟般掠过屋脊,追向刺客消失的方向。
衙役们乱作一团,杨旭刚拔刀护在墨渊身前,声音发颤:“大人小心!定是那伙山匪余孽!”
墨渊面色不变,走到门柱前查看箭矢。这是一支寻常猎箭,无特殊标记,但箭镞泛着暗蓝色。
“淬了毒。”墨渊淡淡道。
杨旭刚脸色更白:“这些歹人,竟如此猖狂!”
不多时,折颜与白真空手而回。
“折颜阿叔,四哥,人可是跑了?”白玥(白凤九)问。
折颜摇头:“追到城西乱葬岗,人不见了。但我们在那里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枚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顺”字,字迹工整。
杨旭刚凑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本县前年流通的‘顺丰通宝’,早就不用了。定是那刺客慌乱中遗落的。”
墨渊接过铜钱,指尖轻抚刻字:“前年的钱币,边缘却无磨损,像是新近所刻。”
杨旭刚干笑:“大人明察秋毫。”
此时,一个瘦高男子提着工具箱走进衙门。这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穿着一身半旧的黑布衫,步履轻飘,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见到墨渊便上下打量,目光如尺:“新县令?嗯……身量适中,容我量一量。”
说着竟拿出软尺,要量墨渊的身高肩宽。
“你是何人?”白玥(白凤九)挡在墨渊身前,声音冷厉。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方邦杰,开棺材铺的。本县前四任县令的棺材都是我做的,提前量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此言一出,衙役们皆倒吸凉气。杨旭刚怒道:“方邦杰!休得胡言!”
墨渊却抬手制止,眼神凛冽:“你怎知本官需要棺材?”
“顺丰县的县令,哪个不需要?”方邦杰收起软尺,意味深长地看了墨渊一眼,“张大人、王大人、赵大人、李大人……都是我的主顾。他们的棺材,都是我亲手量的尺寸。”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李大人死得最惨,身中七刀,我用了三斤棉花才填平伤口。”
说完,他提起工具箱,转身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拉得细长。
白玥(白凤九)欲追,墨渊摇头:“让他去。”
杨旭刚擦着汗解释:“大人莫怪,这方邦杰是个怪人,说话疯疯癫癫,但手艺确实好……”
“无妨。”墨渊望向方邦杰消失的方向,“带本官去灵堂。”
后堂灵堂布置简陋,白幡低垂,正中一口黑漆棺材。墨渊上前,手抚棺盖,仙力微探——果然,棺内只有衣物石块。
“开棺。”墨渊道。
杨旭刚大惊:“大人,这、这不妥吧?李大人尸骨未寒……”
“开。”墨渊语气不容置疑。
棺盖掀开,露出里面的官服和石块。衙役们面面相觑,杨旭刚脸色煞白:“这、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李大人的遗体入殓!”
“你看清楚了?”墨渊盯着他。
“清、清楚……”杨旭刚冷汗涔涔,“那日从山里抬回来,面目虽损,但衣着身形确是李大人无疑。”
白玥(白凤九)细看棺内,忽然俯身拾起一片枯叶。叶子半黄,边缘有烧灼痕迹。
“这是什么?”她问。
杨旭刚凑近一看,茫然摇头。
墨渊接过枯叶,指尖轻捻:“槐树叶,被火燎过。”
他将叶子收入袖中,对杨旭刚道:“李大人遗体失踪,此事蹊跷。今日起,县衙内外加强戒备,你带人重新搜查李大人遇害之处。”
“是、是!”杨旭刚连声应道。
离开灵堂,白玥低声道:“那方邦杰定知内情。”
墨渊颔首:“今夜去会会他。”
当夜,七人在客栈商议。
白浅先说了她和夜华的发现:“我们去了县衙户房,调阅了前四任县令的档案。张县令,四十二岁,三年前到任,三个月后遇害;王县令,三十八岁,两年前到任,四个月后遇害;赵县令,四十五岁,一年前到任,五个月后遇害;李县令,三十岁,半年前到任,前日遇害。”
“死期越来越短。”夜华补充,“而且四人皆无家眷随任,都是孤身赴任。”
折颜摇着扇子:“我今日在城里转了转,发现两处异常。一是顺德堂,表面是善堂,夜里却有黑衣人出入;二是城西乱葬岗,有新近翻动的痕迹,土里埋的不只是死人。”
“顺德堂是何所在?”东华问。
白玥(白凤九)白日里已打听清楚:“是本地富商洛顺徽所设的善堂,收容流民乞丐,施粥赠药,名声极好。洛顺徽是本县首富,据说乐善好施,每年捐修桥铺路的银子不下千两。”
“善堂夜半运箱?”东华冷笑,“有趣。”
白真提议:“我去接近方邦杰。扮作落难书生,到他铺子里讨个活计。”
折颜点头:“我昨夜见顺德堂有异。一群黑衣人往里面搬箱子,沉甸甸的,不像寻常货物。我跟了一段,见他们进了后院地窖。”
“地窖?”墨渊沉吟,“明日我与玥儿去县衙查阅卷宗,你们分头行动。东华暗中策应。”
第二日,白真换上破旧衣衫,用泥土抹脏脸和手,故意晕倒在方记棺材铺前。
时近正午,棺材铺门半掩。白真倒在青石板上,闭气凝神,听着门内动静。
约莫半柱香后,门吱呀开了。方邦杰探出头,见地上躺着一人,皱了皱眉。他蹲下身,探了探白真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还有气。”他自语道,将白真拖进铺子。
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木料和油漆的味道。四面摆着几口未上漆的白坯棺材,墙角堆着刨花和工具。
方邦杰给白真灌了半碗水,白真“悠悠转醒”,茫然四顾:“这、这是何处?”
“棺材铺。”方邦杰面无表情,“你晕在我门口。”
白真挣扎起身,作揖道:“多谢恩公相救。小生姓白,名真,进京赶考途中盘缠用尽,又染风寒,已三日未食……”
方邦杰打量他,见他虽衣衫褴褛,但手指纤细,肤色白皙,确像读书人,叹道:“罢了,我介绍你去顺德堂吧,那里管吃住,还能做些抄写活计。”
“顺德堂?”
“本县洛老爷设的善堂,专收你这样的落难之人。”方邦杰从抽屉里取出一块木牌,“拿着这个去找刘管家,就说我介绍的。”
白真接过木牌,连声道谢。木牌巴掌大小,刻着“顺德”二字,背面有个编号:七十三。
“这编号是何意?”白真问。
方邦杰眼神闪烁:“进去的人都有编号,方便管理。快去吧,晚了就没饭了。”
白真告辞离去,走出铺子时回头看了一眼。方邦杰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顺德堂在城东,是一座三进大院,门楣上挂着“积善之家”的匾额。白真递上木牌,门房领他去见管家刘海涛。
刘海涛四十多岁,矮胖身材,圆脸小眼,说话时总眯着眼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他查验木牌后,点头道:“既是方掌柜介绍,便留下吧。堂里规矩:卯时起,亥时息,不得随意出入后院。每日抄写经书十卷,可换三餐一宿。”
白真被安排在西厢房,同屋还有三人,都是流民模样,面黄肌瘦,但眼神呆滞,很少说话。
当夜,白真暗中观察。顺德堂收容了近百人,分住东西厢房。晚饭是稀粥窝头,众人默默进食,无人交谈。
亥时梆响,众人回房。白真假装如厕,溜到后院。果然见一处独立小院,院门紧锁,两名壮汉把守。院墙极高,墙头插着碎瓷片。
他正要靠近,身后传来声音:“白公子,这么晚了还不睡?”
回头一看,是刘海涛,提着灯笼,脸上挂着那副不变的笑容。
“初来乍到,睡不着,走走。”白真镇定道。
“后院是仓库重地,闲人免入。”刘海涛笑眯眯地说,“白公子还是回房吧,明日还要抄经呢。”
白真只得回去。躺下后,他听见同屋三人均匀的呼吸声,但细听之下,那呼吸过于规律,像是刻意控制。
这顺德堂,果然不简单。
与此同时,墨渊和白玥(白凤九)夫妻俩在县衙翻阅卷宗。
卷宗室积满灰尘,显然久未有人整理。白玥(白凤九)施了个清洁术,书架顿时焕然一新。
“四位县令的案卷都在这里。”墨渊抽出四本册子。
两人仔细翻阅。四任县令死法相似:皆是在外出巡查时遇袭,尸身旁有劫匪遗留的刀剑,银两被抢。现场都有打斗痕迹,附近村民听见喊杀声。
但细看验尸记录,墨渊发现了蹊跷。
“你看这里。”他指着张县令的验尸单,“致命伤在背后第三肋间,刀口向上倾斜。”
白玥(白凤九)凑近细看:“凶手是从高处刺下?”
墨渊点头,又翻开其他三份:“王县令,背后肩胛骨之间;赵县令,后心;李县令,后颈。伤口角度显示,凶手皆是从高处偷袭。”
“不是山匪。”墨渊合上册子,“山匪劫财,多从正面攻击,或包围夹击。背后高处偷袭,这是刺杀。”
白玥(白凤九)蹙眉:“谁会刺杀县令?而且连续刺杀四任?”
窗外忽然传来笛声。
那笛声凄清婉转,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曲调哀怨,似在诉说无尽悲苦,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在传递什么秘密。
两人对视一眼,循声寻去。
笛声来自县衙后巷。月色朦胧,巷中槐树下,一黑衣男子背对他们吹笛。那人身形瘦削,长发披散,笛声从他唇边流淌,融入夜色。
墨渊与白玥(白凤九)悄无声息靠近,在距他三丈处停下。
“阁下何人?”墨渊问。
笛声戛然而止。
男子缓缓回头,斗笠下是一张苍白清瘦的脸,约莫三十岁年纪,眉眼细长,鼻梁挺直,嘴唇薄如刀锋。他看了墨渊一眼,目光落在白玥身上时微微一顿。
那一瞬间,白玥(白凤九)看见他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惊讶、怀念、痛苦,最后归于沉寂。
男子不发一言,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轻功极佳。
白玥(白凤九)追到树下,见地上有一方丝绢,素白绢面,边缘绣着细小的梅花。她拾起丝绢,就着月光细看——绢面上,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两行小字:
“绣球招婿非良缘,顺德堂下有黄泉。”
字迹娟秀,却透着森森寒意。
“血书。”墨渊沉声道。
一行人回到客栈,七人纷纷踏入东华、墨渊与白玥(白凤九)夫妻三人的房中。房门轻掩,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晕映照在每个人脸上,为这方寸之间的气氛添了几分凝重与亲切交织的意味。七道身影或立或坐,各自寻了位置,一时间竟无人开口,似是都在等待某个话题的引出,又仿佛仅是沉浸在这一场难得的团聚之中,不愿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折颜接过丝绢,指尖轻触字迹,闭目感应。片刻后睁眼:“是‘梦魂香’混合人血所书。梦魂香少量可安神,过量则致幻。这丝绢浸过此香,持绢之人若时常观看,会逐渐精神恍惚。”
“那吹笛人是在警告我们。”夜华道,“他知道绣球招亲的真相。”
白浅想起白日所见:“我今日在茶楼听说,洛府大小姐洛明珠要第四次抛绣球招婿。前三次,绣球都落入了那几位县令手中。”
“然后县令便死了。”东华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坐在房梁上,白衣垂落,“这次绣球,定是冲着你来的。”
墨渊沉吟:“那就看看他们耍什么把戏。”
白玥(白凤九)却道:“夫君,不可!你若接了绣球,岂不中了圈套?我幻化成男子去接。”
“胡闹!”东华与墨渊同时出声。
东华飘然落地:“你知道绣球招亲意味着什么?接了绣球,便要成婚!”
“我有武艺傍身,还有你们暗中保护,怕什么?”白玥(白凤九)坚持,“况且,那丝绢上写‘绣球招婿非良缘’,这分明是警告。我倒要看看,这绣球里藏着什么杀机。”
墨渊凝视她片刻,终于点头:“但要万分小心。”
三日后,洛府门前人山人海。
洛府是顺丰县最气派的宅邸,五进大院,朱门高墙。今日张灯结彩,门前搭起绣楼,红绸飘扬,鼓乐喧天。
百姓挤在街边,议论纷纷:
“洛小姐又要抛绣球了!”
“前三次接绣球的都死了,这次谁敢接?”
“听说新县令来了,说不定……”
“嘘——不要命了?”
墨渊与白玥(白凤九)混在人群中。白玥(白凤九)今日幻化成俊秀公子,青衫玉冠,手持折扇,与墨渊并肩而立。东华、折颜、夜华、白浅、白真分散四周,暗中戒备。
辰时三刻,绣楼珠帘掀起,洛明珠在丫鬟搀扶下走出。
她一袭红衣,金线绣着凤凰,头戴珠冠,容貌姣好,柳眉杏眼,肤白如雪。但眼神空洞无神,望着楼下人群,仿佛在看一片虚无。
她手中捧着大红绣球,球上缀着金铃,一动便叮当作响。
管家刘海涛站在楼前,高喊:“吉时到——请小姐抛绣球!”
洛明珠举起绣球,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视线扫过一张张脸,最终定格在墨渊身上。
那一瞬间,她眼中似有泪光闪过,但很快又恢复空洞。
绣球抛出!
大红绣球划过一道弧线,金铃叮当,果然直飞墨渊!
白玥(白凤九)早已准备,纵身跃起,伸手接球。但诡异的是,绣球似有生命,在空中突然转向,绕过她仍向墨渊飞去。
白玥(白凤九)凌空翻身,足尖在旁人肩头一点,再次跃起,伸手拍向绣球。绣球被拍偏,飞向不远处的白浅。
白浅下意识接住,入手沉重——绣球里似有硬物。
全场哗然。
“是个女子接了绣球!”
“这、这怎么算?”
洛府家丁面面相觑,刘海涛脸色铁青。楼上的洛明珠看着白浅,怔了怔,忽然流下两行清泪。
“小姐……”丫鬟慌忙递上帕子。
洛明珠推开帕子,转身进了绣楼,珠帘落下,掩去她的身影。
刘海涛快步走到白浅面前,勉强笑道:“这位姑娘,绣球招亲本是招婿,姑娘接了,恐怕不妥……”
白浅挑眉:“绣球又没写只准男子接。我接了,便是我的。”
“这、这……”刘海涛额头冒汗。
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人群分开,洛顺徽踱步而来。他五十多岁,富态身材,穿着绛紫锦袍,手戴玉扳指,面色红润,但眼袋浮肿,眼下发青。
刘海涛附耳低语几句,洛顺徽看向白浅,又看看墨渊,眼中闪过精光。
“原来是新县令墨大人。”洛顺徽拱手笑道,“这位姑娘是……”
“舍妹。”墨渊淡淡道。
“令妹接了绣球,倒是缘分。”洛顺徽捻须,“不过绣球招亲,招的是婿。这样吧,三日后,老夫在府中设宴,请墨大人与令妹光临,咱们再议此事,如何?”
墨渊点头:“好。”
回客栈的路上,白浅拆开绣球。外层是红绸,里面塞着棉花,棉花中藏着一块铁牌,巴掌大小,刻着古怪符文。
“这是什么?”白玥(白凤九)接过铁牌。
折颜仔细查看:“像是某种封印符,但残缺不全。”
东华指尖轻触符文,符文突然亮起红光,随即熄灭:“里面有追踪咒。持此牌者,行踪会被施咒者感知。”
“果然有诈。”白浅冷笑。
墨渊将铁牌收起:“三日后赴宴,见机行事。”
当夜,白真在顺德堂有了发现。
亥时过后,他假装熟睡,实则神识外放,监视后院。子时左右,果然见黑衣人出现,从地窖搬出五个箱子,装上马车,悄悄从后门运走。
白真悄然尾随。
马车驶向城外,在城西十里处的破庙停下。庙中已有另一伙人等候,双方低声交谈,开始搬运箱子。
白真躲在树后,见箱子打开,里面竟是白花花的官银!
他正要靠近细看,脚下踩断枯枝。
“谁?”刀疤脸的头目厉喝。
白真转身就跑,身后追兵骤至。因神族不能随意扰乱人族之命运,亦然有天规所限,他不能施展法术伤人,只能凭轻功奔逃。
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出现断崖,崖下是深潭。白真纵身跳下,入水瞬间,他听见岸上喊声:“他跳下去了!”
“这么高的崖,死定了!”
“回去禀报!”
白真顺流而下,水流湍急,他撞上暗礁,昏了过去。
昏迷前,他感觉有人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上岸。
醒来时,已在方邦杰家中。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陈设简单,但整洁异常。白真躺在木板床上,盖着粗布被,湿衣服晾在火盆边。
方邦杰正在炉前熬药,见他醒来,淡淡道:“你命真大。那水潭通着地下暗河,若非我恰在附近钓鱼,你就没命了。”
“多谢方掌柜相救。”白真撑起身,胸口剧痛,肋骨断了两根。
方邦杰递过药碗:“喝了。你的伤我接了骨,养半个月就好。”
药很苦,白真一饮而尽:“方掌柜为何深夜在城外钓鱼?”
“睡不着。”方邦杰收拾药罐,“顺丰县的夜太长,总得找点事做。”
白真试探道:“我昨夜看见有人从顺德堂运箱子出城,箱子里是官银。”
方邦杰动作一顿,背对着他:“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长。”
“那四任县令,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死的?”
方邦杰转身,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白公子,伤好后离开顺丰县吧。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深。”
白真还要再问,方邦杰已提起药箱:“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歇着。”
他走后,白真挣扎下床,在屋里查看。屋子很小,一床一桌一柜,别无他物。他打开柜子,里面只有几件旧衣。
但柜底有块木板松动。白真掀开木板,下面藏着一本册子。
册子很旧,封面无字。他翻开,里面是工整的笔迹,记录着一笔笔交易:
“某年某月某日,收张大人棺木钱五十两。”
“某年某月某日,收王大人棺木钱五十两。”
“某年某月某日,收赵大人棺木钱五十两。”
“某年某月某日,收李大人棺木钱五十两。”
每笔记录后都有一行小字:“幽冥司付。”
最后一页写着:“新县令墨渊,棺已备好,待收。”
白真心中一震,将册子揣入怀中,踉跄出门。他必须立刻告诉墨渊。
街上人来人往,白真低头疾走。转过街角,竟迎面撞上一人——正是那刀疤脸!
刀疤脸也认出他,狞笑:“小子,命挺硬啊!”
白真转身就跑,但伤势未愈,跑不快。刀疤脸带人紧追,眼看就要追上。
前方就是县衙,白真咬牙冲进去。
公堂之上,墨渊正在审理一桩盗窃案。白真冲进来,扑倒在地:“大人救命!”
刀疤脸也带人追到衙门口,见状不敢擅入,在门外叫嚣:“小子,滚出来!”
墨渊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何人喧哗?”
刀疤脸走进公堂,抱拳道:“大人,此人偷了我们商队的银两,我们是来抓贼的!”
白真急道:“他们走私官银!我亲眼所见!”
刀疤脸脸色大变,突然从怀中掏出匕首刺向白真!这一下猝不及防,白真重伤在身,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东华在暗处弹指,一道无形劲气击中匕首。匕首“当啷”落地,刀疤脸虎口震裂,鲜血直流。
杨旭刚带衙役将刀疤脸制住,但那人竟咬破口中毒囊,顷刻毙命,七窍流血。
堂上一片死寂。
墨渊走下公堂,查看尸体。毒囊藏在后槽牙,是死士常用手段。
“拖下去。”墨渊起身,看向白真,“你说他们走私官银,可有证据?”
白真从怀中掏出那本册子:“这是在方邦杰家中发现的。”
墨渊翻阅册子,眼神渐冷:“杨捕头,带人去方记棺材铺,请方邦杰来衙门问话。”
杨旭刚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回报:“大人,方邦杰不见了。铺子里空空如也,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逃了。”白浅道。
墨渊合上册子:“但他留下了这个,是故意给我们线索。”
夜华沉吟:“幽冥司……这名字,不像普通组织。”
刀疤脸的死让线索中断,但白真带回的消息证实了官银走私的存在。
七人聚在客栈,将各方线索汇总。
折颜道:“我昨夜再探顺德堂地窖,用了隐身术。地窖比想象中更大,堆满箱子,都是官银。最深处有一扇铁门,门后关着十余人,手脚戴镣铐,在做熔铸银锭的活计。”
“熔铸官银?”白玥(白凤九)不解,“官银本来就有印记,为何要熔?”
“为了抹去印记。”墨渊解释,“官银有铸造地、年份、成色等印记,熔后重铸,就变成无主白银,可随意流通。”
白浅想起洛明珠的异常:“我今日扮作卖绣娘进洛府,见到洛明珠。她对着画像发呆,画中是个青衣书生。她说那是她的心上人陈文远,三年前进京赶考,一去不回,父亲说他落第后病故在外地。”
“三年前……”白玥(白凤九)计算时间,“正是第一位张县令死亡的时候。”
东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我昨夜潜入洛府书房,在暗格中找到这个。”
那是一本密账,记录着洛顺徽每月向“幽冥司”支付的大笔银两。最后一页写着:“绣球之约已定,新县令墨渊,七日内取命。”
“七日内……”白玥(白凤九)心惊,“今日是第三日。”
墨渊取出那方血字丝绢,铺在桌上。折颜以仙术探查,丝绢上的梦魂香气息更明显了。
“这香需长期接触才有效。”折颜道,“吹笛人将此绢留给我们,是警告,也是线索。”
夜华指尖轻触血字:“这血……是陈文远的。”
众人看向他。
“我以血脉之术感应,书写者与洛明珠有血缘关联。”夜华道,“洛明珠说陈文远是她心上人,但未说是否成婚。若已成婚,夫妻血脉相连,也可感应。”
白玥(白凤九)恍然:“所以吹笛人可能就是陈文远?他没死?”
“很可能。”墨渊起身,“分头行动:我与玥儿继续明查县衙案卷;东华暗中监视洛府;折颜与白真再探顺德堂,务必救出被囚之人;夜华与白浅调查陈文远下落。”
当夜,折颜与白真再探顺德堂地窖。
这次,折颜用了高阶隐身术,连气息都完全隐藏。两人潜入地窖,果然见十余人正在熔炉前劳作,个个瘦骨嶙峋,手脚戴着铁镣。
折颜现形,众人吓得跪地求饶。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白真低声道,“你们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
一个老人颤声道:“我们都是流民乞丐,被洛老爷‘收容’到这里。开始以为是善堂,后来就被关进地窖,日夜熔铸银子……”
“熔的是什么银子?”
“官银。”老人流泪,“我们从官银上刮下印记,熔了重铸。每完成一批,他们就带走几个人,再没回来……”
折颜问:“带走的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只听他们说‘老地方’。”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折颜隐身,白真躲到暗处。
刘海涛带着几个黑衣人进来,指着两个年轻囚犯:“带他们走。”
“刘管家,饶命啊!”两人哭求。
“放心,送你们去好地方。”刘海涛冷笑。
两人被拖出地窖,装上马车。折颜与白真尾随,见马车驶向乱葬岗。
乱葬岗在城西五里处,荒草丛生,坟冢累累。马车停在一个深坑边,黑衣人将两人推下坑。
折颜跃到坑边,见坑底堆满白骨!新推下的两人摔在骨堆上,呻吟不止。
黑衣人正要填土,折颜现身,袖袍一挥,黑衣人尽数倒地。他跳下深坑,救起两人。
“多谢恩公!”两人磕头不止。
“此地不宜久留。”折颜带他们迅速离开。
回到县衙,墨渊连夜审讯。两人供出:洛顺徽与幽冥司勾结,劫杀县令,走私官银。顺德堂的“善举”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实则囚禁流民作为劳力。
“幽冥司的头目是谁?”墨渊问。
两人摇头:“只知代号‘判官’,从未见过真容。每次交易,都是一个戴面具的人来。”
“判官……”墨渊沉吟。
此时,白玥(白凤九)忽然道:“我想起一事。那日方邦杰量你尺寸时,说了一句‘顺丰县的县令,哪个不需要棺材?’他当时看你的眼神,不像挑衅,更像……怜悯。”
“他可能知道内情,但不敢说。”东华道,“或者,他本身就是幽冥司的人,那本册子是他故意留下的。”
夜华与白浅从外归来,带回重要消息:“我们查到陈文远的下落。三年前,他确实进京赶考,但途中失踪。洛家对外称他病故,但我们找到了当年与他同行的书生,说陈文远那夜独自外出,再没回来。”
“失踪地点?”
“就在顺丰县与邻县交界的黑风岭。”
墨渊起身:“去黑风岭。”
黑风岭在顺丰县北三十里,山势险峻,林木茂密。七人清晨出发,午时抵达岭下。
岭口立着石碑,刻着“黑风岭”三字,字迹已被风雨侵蚀模糊。一条小路蜿蜒上山,两旁荒草丛生。
“当年陈文远就是在这里失踪的。”夜华指着小路。
墨渊神识外放,探查整座山岭。片刻后,他睁眼:“山中有阵法痕迹,很隐蔽,但已破损。”
“阵法?”白玥(白凤九)问。
“囚禁或隐藏之用。”墨渊沿小路上山,“跟我来。”
行至半山腰,墨渊停在一处崖壁前。崖壁爬满藤蔓,看似寻常,但墨渊伸手一拂,藤蔓退去,露出一个山洞。
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洞内漆黑,深不见底。
折颜指尖燃起火焰,照亮前路。七人鱼贯而入,洞内潮湿阴冷,走了约百步,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天然溶洞,洞顶垂下钟乳石,地面有积水。洞中央有一石台,台上铺着干草,草上躺着一具白骨。
白骨穿着青衣,已破烂不堪,身旁有个包袱,里面有几本书和一支竹笛。
“陈文远?”白浅上前查看。
白骨腕上戴着一枚玉镯,镯内刻着“明珠”二字。
“是陈文远。”白玥(白凤九)轻叹,“他死在这里。”
墨渊检查白骨:“颈骨断裂,是被人从身后扭断。死亡时间约在三年前。”
“所以吹笛人不是陈文远?”白真疑惑。
东华拿起竹笛,笛身刻着一行小字:“赠文远,明珠。”
“这是洛明珠送他的笛子。”东华道,“但吹笛人用的也是竹笛。”
折颜在石台边发现一块石板,石板下压着一封信。信纸已发黄,字迹潦草:
“明珠吾爱:吾已知你父之秘,今夜将离顺丰,赴京告发。若吾不归,定已遭毒手。你父与幽冥司勾结,私铸官银,杀害县令。判官即知府赵文昌,你父为其爪牙。吾若死,望你见信速逃,勿再回洛家。文远绝笔。”
信尾日期是三年前八月初三。
“陈文远果然发现了秘密。”白浅道,“但他没来得及告发就被灭口。”
“那现在的吹笛人是谁?”白玥(白凤九)问。
墨渊收起信:“先回去。今夜洛府设宴,该会会他们了。”
回到县城,已是傍晚。七人刚进客栈,掌柜便递上请柬:“洛老爷派人送来的,请墨大人与诸位今晚赴宴。”
请柬烫金,言辞恭敬,邀墨渊携友赴宴,商议绣球之事。
“鸿门宴。”东华淡淡道。
墨渊收起请柬:“准备一下,今夜赴宴。”
洛府夜宴,灯火通明。
宴设花厅,席开三桌。洛顺徽坐主位,左侧是墨渊七人,右侧是县里有头脸的乡绅。刘海涛在一旁张罗,丫鬟仆役穿梭上菜。
洛明珠也出席了,坐在父亲下首,依旧一身红衣,但脸色苍白,眼神游离。她不时望向门口,似在等什么人。
酒过三巡,洛顺徽举杯:“墨大人年轻有为,初到顺丰便勤于公务,实乃本县之福。老夫敬大人一杯。”
墨渊举杯示意,未饮。
洛顺徽也不介意,自顾自饮尽,又道:“绣球之事,虽是误会,但也是缘分。小女明珠,年方十八,才貌双全,若大人不弃……”
“洛老爷。”墨渊打断,“本官初来乍到,公务繁忙,暂无成家之念。”
气氛一时尴尬。
乡绅们打圆场:“大人一心为民,可敬可佩!”
“是啊是啊,婚事可慢慢商议。”
洛顺徽干笑两声:“是老夫心急了。来,吃菜,吃菜。”
宴至中途,忽然笛声响起。
那笛声凄清婉转,从远处传来,正是前夜在县衙后巷听到的曲子。
洛明珠手中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她站起身,望向窗外,泪流满面。
“明珠!”洛顺徽厉喝。
笛声戛然而止。花厅门被推开,吹笛人走进来。
他依旧黑衣斗笠,但今日未戴面纱,露出苍白清瘦的脸。他直视洛顺徽,眼神如刀。
“陈……陈文远?”一个乡绅惊呼。
“他不是死了吗?”
洛顺徽脸色煞白,强作镇定:“你是何人?敢擅闯私宅!”
吹笛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与陈文远有七分相似的脸,但更沧桑,更冷峻。
“陈文远是我兄长。”他声音沙哑,“三年前,他被你害死在山洞中。”
洛顺徽拍案而起:“胡言乱语!陈文远进京赶考,病故在外,与我何干?”
吹笛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兄长遗书,写明你与幽冥司勾结,私铸官银,杀害县令。判官就是知府赵文昌,你是他的爪牙。”
他将信掷在地上,乡绅们捡起传阅,哗然一片。
洛顺徽浑身发抖:“伪造!这是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一看便知。”墨渊起身,“洛顺徽,你勾结幽冥司,私铸官银,囚禁流民,杀害县令,该当何罪?”
洛顺徽后退两步,忽然狞笑:“既然你们知道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他摔杯为号,数十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手持刀剑,将花厅团团围住。
乡绅们吓得瘫软在地,洛明珠扑向吹笛人:“文轩!你还活着!”
原来吹笛人叫陈文轩,是陈文远的弟弟。
陈文轩抱住洛明珠,柔声道:“明珠,我来晚了。”
洛顺徽怒极:“明珠,过来!”
洛明珠摇头,泪如雨下:“爹,收手吧。文远已经死了,你还想害多少人?”
“闭嘴!”洛顺徽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
墨渊袖袍一挥,仙力荡开,冲在前面的黑衣人倒飞出去。东华长剑出鞘,剑气如虹,折颜、白真、夜华、白浅各展身手,白玥(白凤九)护在洛明珠和陈文轩身前。
混战中,刘海涛悄悄溜向门口,被白浅拦住:“刘管家,去哪儿?”
刘海涛咬牙,从袖中掏出匕首刺来。白浅侧身避开,一掌拍在他胸口,刘海涛吐血倒地。
洛顺徽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墨渊凌空一指,定住他身形。
“杨旭刚!”洛顺徽大喊。
杨旭刚带着衙役冲进来,但他并未帮洛顺徽,反而下令:“拿下洛顺徽!”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洛顺徽捆住。
“杨旭刚,你……”洛顺徽惊怒。
杨旭刚向墨渊抱拳:“大人,属下潜伏多年,终于等到今日。”
原来杨旭刚是朝廷密探,三年前奉命调查顺丰县令连环死亡案,一直暗中收集证据。
“赵文昌呢?”墨渊问。
“已在府衙被擒。”杨旭刚道,“属下已派人查封顺德堂,救出被囚流民。”
洛顺徽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洛府花厅,烛火通明。
洛顺徽被捆在柱上,刘海涛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乡绅们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墨渊坐于主位,其余六人分列两旁。杨旭刚呈上厚厚一叠卷宗:“大人,这是属下三年来收集的证据,包括洛顺徽与赵文昌往来书信、私铸官银的账册、杀害四位县令的供词。”
墨渊翻阅卷宗,越看神色越冷。
三年前,知府赵文昌发现顺丰县银矿产量有异,本欲彻查,却被洛顺徽重金贿赂。两人勾结,组建幽冥司,劫杀县令,走私官银。洛顺徽负责执行,赵文昌提供庇护。
“为何非要绣球招亲?”白玥(白凤九)问。
洛顺徽惨笑:“赵文昌说……要做得像诅咒,让朝廷不敢再派县令来。绣球招亲,接者必死,传成民间怪谈,就能吓退继任者。”
“所以你们选中我兄长?”陈文轩握紧拳头。
“陈文远无意中发现秘密,要去告发。”洛顺徽垂头,“我本想留他一命,但赵文昌说必须灭口。我让人把他骗到黑风岭,杀了埋在山洞。”
洛明珠泣不成声:“爹,你怎么下得了手?文远他……他是我最爱的人啊!”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洛顺徽嘶吼,“私铸官银,利润十倍!没有这些钱,洛家能有今日?”
“那四条人命呢?”墨渊冷声问,“张县令、王县令、赵县令、李县令,他们何辜?”
洛顺徽沉默。
杨旭刚补充:“四位县令都查到了线索,所以被灭口。李县令的尸体被他们沉入潭底,灵柩里是假的。”
“方邦杰呢?”白真问,“他是你们的人?”
“他是幽冥司的账房。”洛顺徽道,“负责记录交易。但他胆小,一直想退出,所以故意留下线索,希望有人查清此案。”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那日他见过你们后,就失踪了。”
墨渊看向陈文轩:“你这三年去了哪里?”
陈文轩道:“兄长失踪后,我怀疑洛家,暗中调查。我发现兄长留下的线索,知道他已遇害。我毁容改名,潜伏在顺丰县,收集证据。那日见你们查案,知道机会来了,所以用笛声引你们去后巷,留下血书警告。”
“丝绢上的梦魂香是怎么回事?”
“我从幽冥司偷的。他们用此香控制囚犯,我偷了一些,混合我的血写下血书,想引起你们注意。”
真相大白,七人将案卷证据整理成册,由折颜施法直送天庭。三日后,圣旨下:赵文昌、洛顺徽斩立决,刘海涛等从犯流放,家产充公。杨旭刚举报有功,升任知府。陈文轩接任顺丰县令。
临行前,陈文轩与洛明珠来送行。
“多谢诸位恩公。”陈文轩深深一揖,“若非你们,我和明珠此生难见天日。”
洛明珠含泪道:“我已与父亲断绝关系,今后会助文轩治理好顺丰县,赎我洛家之罪。”
白玥(白凤九)握住她的手:“好好生活。”
马车驶出顺丰县时,天色晴好。
白玥(白凤九)靠在窗边,望着渐远的城墙,轻叹:“总算有个好结局。”
“世间罪恶,多半起于贪念。”墨渊道。
东华将她揽入怀中:“但总有光明照进黑暗。”
折颜笑道:“下一站去哪儿?”
白真抢答:“走到哪儿,便是哪儿。”
众人皆笑。马车驶向远方,山海之间,他们的修行之路还在继续。而顺丰县的这段经历,将成为漫长岁月中又一则传奇,在时光长河里,化作星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