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碎片！”霁云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他拽着旻川往落地钟冲，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块散发着金光的时间碎片时，整个房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挂在墙上的钟表接二连三地坠落，玻璃表盘摔得粉碎，指针在地面上疯狂抽搐，像是濒死的昆虫。那个玻璃囚徒的影子顺着地板蔓延，迟岸被扫到的胳膊已经泛起青灰色，她咬着牙用螺丝刀戳向囚徒的影子，却只在地上划出一串火星。
“别碰它的影子！”旻川终于反应过来，昨天雾状人形怕光，这个囚徒却似乎靠影子攻击。他抓起桌上一个没摔坏的铜制怀表，朝着囚徒扔过去——怀表砸在囚徒透明的身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没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它肚子里的机芯卷了进去，瞬间绞成了碎片。
“规则没说怎么打它！”迟岸往后退了两步，胳膊上的青灰色已经蔓延到了手肘，“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囚徒？”
霁云舟已经拿到了时间碎片，那碎片入手冰凉，像是一块凝固的月光。他举起碎片看向那三个蜷缩的人影，碎片的光芒照在他们身上时，人影突然动了动，其中一个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是初三（二）班的一个女生，上周还在校运动会上见过。
“救……救我……”女生的声音细若游丝，她的脚踝处缠着一圈黑色的雾气，和昨天那个雾状人形的材质一模一样。
“囚徒是他们！”旻川瞬间明白，“那个玻璃玩意儿是看守！”
落地钟顶端的挂钟突然响起，不是报时声，而是刺耳的警报声。房间里的镜子开始震颤，原本挂在墙上的穿衣镜、钟表表面的玻璃，甚至碎裂在地上的镜片，都泛起了银白色的光。
“不好！”霁云舟突然看向门口，“它在召唤别的看守！”
玻璃囚徒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了更多齿轮转动的声音，不止一个。迟岸的脸色变了，她试着活动受伤的胳膊，却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僵硬：“我的手……动不了了。”
“碎片能驱散雾气！”旻川想起刚才碎片照在女生脚踝上时，那圈黑雾明显变淡了。他接过霁云舟手里的时间碎片，朝着女生跑过去，将碎片按在她的脚踝上——黑雾发出滋滋的响声，像冰块遇热般融化，女生的脚踝恢复了血色。
“谢谢……”女生刚想说什么，房间里的镜子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让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
钟表维修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镜子组成的迷宫。四面八方都是镜子，映照出无数个自己的身影，有的表情惊恐，有的面无表情，甚至有的在对着镜外的人冷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脚下的地板变成了光滑的白色瓷砖。
“这是……学校的医务室？”迟岸扶着墙壁站起来，胳膊上的青灰色奇迹般地消退了，但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镜子里的我……不对劲。”
旻川看向旁边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正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和他此刻惊恐的表情完全不同。更可怕的是，镜中人的手里，握着一把沾满血的美工刀——正是昨天霁云舟用过的那把。
“别看镜子！”霁云舟突然捂住眼睛，“这些镜子会模仿我们的动作，还会……篡改记忆。”
他的话音刚落，旻川就感觉脑子里突然多出一段模糊的记忆——好像昨天在教室里，是他亲手用美工刀划破了窗帘，而霁云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这个记忆如此真实，甚至能感觉到刀柄在手心的触感。
“操！”迟岸低骂一声，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镜子。镜面应声而碎，但碎片落地后，并没有停止映照，反而每个碎片里都浮现出不同的场景：有他们小时候在小区里玩耍的画面，有课堂上老师点名的场景，甚至有……刚才在维修室里，迟岸被影子扫中的瞬间，镜中却是旻川推开了她，自己被影子缠住。
“这是假的！”旻川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些混乱的记忆，“昨天是霁云舟划的窗帘！”
“你确定？”镜子里的声音突然响起，和旻川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你再想想，当时你是不是也想那么做？只是他比你快了一步？”
记忆再次出现偏差，旻川的头开始疼起来。他看到霁云舟正闭着眼睛，指尖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突然想起时间碎片还在自己手里，连忙握紧：“碎片！碎片能破幻觉！”
他举起时间碎片，金色的光芒照在镜子上，镜中的幻象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镜子原本的样子。但那些碎裂的镜片却不受影响，依旧在播放着扭曲的画面。
“规则变了。”霁云舟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我们被转移到了新场景。”
他的手腕上，那个淡红色的印记重新亮起，浮现出新的文字：
【第二关·镜像迷宫】
【任务：在镜像完全同步前，找到迷宫的出口，并带出至少一名真实囚徒】
【特殊规则：1. 镜中影像会模仿并篡改记忆，与影像对视超过十秒者，将被替换；2. 真实囚徒的影子不会出现在镜中；3. 出口只在所有谎言被戳穿时显现】
【倒计时：00:45:00】
“替换？”迟岸的眼神一凛，她刚才砸碎的镜片里，那个“自己”的表情变得极其怨毒，“意思是会被镜中人取而代之？”
“看地上！”旻川突然发现，刚才被解救的那个初三女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刻正站在镜子迷宫的入口处，脸色茫然。但诡异的是，周围所有的镜子里，都没有她的影子。
“她是真实囚徒！”霁云舟立刻反应过来，“规则第二条说真实囚徒没有镜中影子。”
女生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只是呆呆地看着满地的镜片。突然，其中一块碎片里，映出了玻璃囚徒的身影，它正顺着走廊往迷宫里移动，肚子里的齿轮转动声越来越近。
“它追来了！”旻川拉着女生往迷宫深处跑，“得赶紧找到出口！”
镜子迷宫比想象中更复杂，通道四通八达，每个拐角都有不同的镜子，有的放大，有的缩小，有的甚至能把人映成扭曲的怪物。霁云舟似乎对方向很敏感，总能在岔路口选出正确的方向，但旻川注意到，他每次选择前，都会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旻川忍不住问。
“影子的角度。”霁云舟指着地面，“这里的光源很奇怪，正常情况下影子应该在同一个方向，但这些镜子会反射光线，制造出虚假的光源。只有真实光源下的影子方向是固定的——跟着影子朝西走，应该能到出口。”
迟岸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影子，果然发现镜中影子的朝向和地面影子完全相反：“这小子说得对，镜子里的光都是假的。”
他们跟着地面影子的方向往前走，一路上打碎了不少试图制造幻觉的镜子。那个初三女生渐渐镇定下来，小声说：“我叫林薇，上周在旧校舍找人时，被一个会走的钟表抓住了……它说我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霁云舟停下脚步，“什么东西？”
林薇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我看到有人在维修室里拆一个很大的钟，里面……好像有个人。”
旻川心里一动：“是不是穿着旧校服，身体像玻璃一样？”
林薇摇摇头：“不是，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像是老师……他看到我了，然后那个钟表就活了过来，把我缠住了。”
白大褂？老师？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这所学校的老师里，没有谁是穿白大褂的，除非是……校医？但校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平时连针都不敢打。
“小心！”迟岸突然将旻川往旁边一推，一块镜片从头顶的镜子上坠落，擦着旻川的肩膀砸在地上，碎片里映出玻璃囚徒的脸，它已经进入迷宫，正在镜子后面快速移动。
“它在镜子里移动！”林薇吓得捂住嘴，“刚才抓住我的时候，它就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的！”
霁云舟突然蹲下身，捡起一块没有映出幻象的碎镜片：“规则第三条，出口在所有谎言被戳穿时显现。谎言指的就是这些镜中幻象，我们得找出所有被篡改的记忆。”
“怎么找？”旻川看着周围无数面镜子，每一面都在试图向他灌输虚假的记忆——比如他其实很讨厌迟岸的鲁莽，比如他嫉妒霁云舟的聪明，甚至比如他昨天故意让那个女生被雾状人形攻击。这些谎言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让他越来越烦躁。
“问自己一个问题。”迟岸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如果这些是真的，我会怎么做？”
她指着一面镜子，镜中是她刚才被影子扫中的画面，镜里的“旻川”正冷漠地看着她被攻击。“旻川这小子虽然怂，但绝对不会见死不救。小时候我被高年级堵在巷子里，他拿着块板砖就冲上来了，结果自己头破血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面镜子发出一声轻响，表面浮现出裂纹，镜中的幻象消失了。
“有用！”旻川精神一振，他看向刚才那面映出自己握刀的镜子，“我昨天确实想划破窗帘，但不是用美工刀，我想找剪刀来着，因为美工刀太危险，容易伤到人。”
镜子同样裂开了。
霁云舟看着一面映出自己独自拿走时间碎片的镜子，平静地说：“我拿到碎片后，第一时间递给了旻川，因为他离囚徒更近。”
镜子应声碎裂。
越来越多的镜子因为谎言被戳穿而碎裂，迷宫的通道变得越来越清晰。玻璃囚徒的身影在残存的镜子里越来越焦躁，它开始撞击镜子，试图冲出来。
“林薇，你也试试！”迟岸鼓励道，“想想镜子里有没有假的画面。”
林薇看着一面映出自己自愿留下的镜子，眼圈红了：“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推了一把，才摔倒在维修室里的！”
镜子碎裂的瞬间，整个迷宫突然震动起来，所有残存的镜子都开始发光，在墙壁上投射出一道门的形状——是出口！
“快走！”霁云舟拉着林薇往出口跑，玻璃囚徒终于撞碎了最后一面镜子，嘶吼着追了上来。它的影子在地面上快速蔓延，直指他们的脚踝。
“它的影子速度变快了！”旻川回头一看，吓得头皮发麻。
“用碎片！”迟岸喊道。
旻川举起时间碎片，金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像一把利剑，直接刺穿了玻璃囚徒的影子。囚徒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透明的身体开始变得浑浊，像是被污染的水。
他们冲出出口的瞬间，身后的镜子迷宫轰然倒塌，玻璃碎片和齿轮散落一地，那个玻璃囚徒被埋在废墟里，再也没有动静。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他们回到了旧校舍的顶楼，钟表维修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的钟表依旧停摆，另外两个蜷缩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上的几缕黑雾。
旻川手腕上的印记再次亮起：
【第二关 完成】
【参与者：3/38】
【解救囚徒：1/？】
【下一关开启时间：48小时后】
“参与者只剩三个了？”迟岸的声音有些发颤，“其他人……”
“要么被抹除，要么被同化了。”霁云舟看着印记上的数字，眼神复杂，“林薇呢？”
旻川回头，发现那个初三女生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枚校徽，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她应该是安全返回了。”霁云舟捡起校徽，“规则说要带出真实囚徒，她不在这儿，说明已经离开这个场景了。”
旧校舍的铁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晨风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三人沉默地走下楼，谁都没有说话。
经过三楼物理实验室时，旻川忍不住看了一眼，门还是虚掩着，但里面没有橘黄色的光，只有黑暗。他突然想起林薇的话——穿白大褂的人，拆钟表，里面有人。
“你们说，”旻川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升格游戏，会不会和学校里的人有关？”
迟岸踢了一脚楼梯上的石子：“管他是谁，下次再遇到那个穿白大褂的，我先给他一拳。”
霁云舟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新楼的屋顶。但在那片光芒里，他似乎看到了无数个转动的齿轮，正咬合着，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运行。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一块碎片——不是时间碎片，是刚才从镜像迷宫里捡的，一块没有映出任何幻象的镜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模糊的白大褂背影，正站在维修室的落地钟前，手里拿着一把螺丝刀，似乎在拆解什么。
谎言被戳穿后，留下的未必是真相，也可能是更深的谜团。
霁云舟握紧了镜片，镜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看向身边的旻川和迟岸，一个还在为消失的同学担忧，一个正揉着刚才受伤的胳膊，脸上带着后怕。
他们都还是高中生，本该在教室里刷题，在操场上打闹，却被卷入了这场生死游戏。没有谁是老练的玩家，所谓的冷静和机智，不过是被逼出来的求生本能。
下一关会是什么？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是谁？林薇看到的钟表里，到底藏着什么？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像迷宫里的镜子，映照出前路的迷茫。但旻川知道，他们没有退路，手腕上的印记还在，倒计时已经开始，48小时后，新的关卡将再次开启。
他看了一眼霁云舟，对方也恰好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默契，只有同样的疲惫和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
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活着，就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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