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毛利兰的灵魂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挣脱了那温暖而危险的牵引,朝着新一的方向、朝着那片代表生命的光亮猛冲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文件柜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存在感”骤然降临。一个身影如同凝结的黑雾般,突兀地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来人穿着笔挺得有些刻板的黑色西装(剪裁甚至过于时尚,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潮流感),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幽蓝色冷光的……平板电脑?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程式化的疲惫感,开口的语气带着点加班过度的社畜式无奈:
“毛利兰小姐,你的时间到了。请跟我走吧,”他用平板对着兰的方向扫了扫,屏幕上跳动着意义不明的光点,“别耽误了班车,下一趟要等七十年呢,误点扣积分很麻烦的。”
兰此刻救夫心切,熊熊燃烧的意志几乎要将这混沌的空间点燃,哪有工夫理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公务员”?她柳眉倒竖,灵魂体瞬间凝聚起力量,摆出了空手道最凌厉的起手式(尽管在灵魂状态下,这招式显得有些缥缈,带起一阵无形的能量涟漪):“让开!我必须回去!现在!立刻!”
黑衣人推了推他那过于时尚的墨镜,平板电脑上精准地弹出兰的“资料”,语气平板无波,像是在念规章制度:“根据《灵魂管理暂行条例》第7条第3款,抗拒引导者,将强制扣除下辈子颜值点数5点,并可能影响初始属性分配。我建议你配合工作,这对你我都好。”
“谁要跟你讨论下辈子!”兰娇叱一声,救新一的急切压倒了一切顾虑。她一个灵魂版的“里拳”就挥了过去——效果嘛,大概就是让黑衣人那笔挺的西装领带微微歪斜了一点,带起一阵微弱的能量扰动。
黑衣人:“……” 他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手指在平板上快速点了几下,发出“嘀嘀”的提示音,“警告一次。使用非暴力不合作手段,将触发随机惩罚机制,下辈子基础体重增加十公斤,不可逆。”
“我说了——让开!”兰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又是一个凌厉的灵魂回旋踢,这次的目标精准地锁定在对方手里那碍事的平板上!
黑衣人终于不再那么从容了,他手忙脚乱地抱着平板一个狼狈的侧身躲闪:“喂喂!住手!这个很贵的!年度预算有限,弄坏了报销流程能让你写检查写到下下辈子!这属于恶意破坏公务设备,性质很严重的!”
“我不管!新一在等我!他需要我!”兰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以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更在乎那个平板而不是立刻强制拘捕她的微妙局势,发动了毫无章法的猛攻。
她不再讲究招式,就是凭借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蛮劲往前冲:伸手去扯对方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这料子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弄皱了要赔!”),试图抢夺那个闪光的平板(“住手!里面有我还没提交的季度KPI报表!”),甚至情急之下,灵魂体也张开了嘴,作势要咬(灵魂状态的咬合力虽然待考证,但那气势足够让任何公务人员头疼)。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与其说是关乎生死的灵魂搏斗,不如说更像是在人潮汹涌的商场里,为了抢夺最后一份限时限量发售的顶级甜品而爆发的“战争”,充满了荒诞的紧迫感和莫名的喜感。
黑衣人被她这泼妇(划掉)……充满原始生命活力的打法弄得焦头烂额。他那精心打理的头发乱了,时尚的墨镜也歪了,昂贵的西装被扯得皱巴巴。他一边狼狈地格挡(主要是用身体护着那宝贵的平板),一边崩溃地喊道:
“够了!毛利兰小姐!你是我从业三百二十七年零四个月以来,见过的最麻烦、最不按流程办事的灵魂!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吗?下辈子给你分配十个!八个帅的,两个有钱的,任你挑!行不行?”
“我就要这一个!!”兰趁着对方分神吐槽的瞬间,一个灵巧的虚晃,灵魂如同最滑溜的游鱼,从他因护着平板而露出的手臂下方猛地钻了过去!她头也不回,将所有的意志力化作推进的燃料,朝着那片越来越清晰、代表着病房、代表着新一、代表着“活着”的温暖光亮,全力冲刺!速度之快,在混沌中拉出一道模糊的光痕!
黑衣人看着那道决绝冲向生命之光的灵魂背影,停下了徒劳的追赶。他有些狼狈地整理着自己歪掉的领带和滑到鼻尖的墨镜,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
【目标:毛利兰。状态:逃脱(意志力突破阈值,S级)。处理方式:非强制引导失败。备注:因目标意志力过强,对公务设备(平板PC-7B)构成实质性威胁(领带歪斜度37.5°,西装褶皱评级C-),建议将其列入‘非必要不接触’优先观察名单。另,依据《员工权益保障补充条例》第15条,申请精神损失及设备磨损补贴(附现场能量扰动记录及西装受损照片)。】
记录完毕,他摇了摇头,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开始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带着浓浓社畜怨念的吐槽,飘散在混沌之中:
“啧……现在的年轻人,谈个恋爱比我们搞跨维度灵魂管理的还拼……KPI又要完不成了……”
现实世界,东京综合医院,重症监护病房。
“……嘀……嘀……嘀……”
规律而清晰、如同生命鼓点般的心电监护声,带着一种坚定而温柔的力道,将兰的意识从那片光怪陆离的混沌深渊中,一寸一寸地拉了回来。
沉重的、无处不在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袭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骼。但这疼痛此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落泪的实感。与之相比,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以及重新感受到的、沉重却真实存在的身体——手指的微动,眼睑的重量,胸腔的起伏——这一切都让她无比感恩。
她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帘。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映入的是一片单调而洁净的医院天花板的白。光线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动作牵扯起一阵钝痛。然后,她的目光,终于聚焦——
工藤新一。
他就坐在床边。比她“离开”前看到的任何一刻都要憔悴。
下巴上布满了青黑色的胡茬,如同荒芜的荆棘丛。眼下的阴影浓重得像是化不开的墨,一直蔓延到凹陷的颧骨。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套,带着奔波和守候的痕迹,皱巴巴的。他的一只手,紧紧地、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传递着一种近乎痉挛的紧张感。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他相接的瞬间——
他几乎是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有刹那的僵硬,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随即,握着她手的那只手,猛地收紧了些!力道之大,甚至让兰感到了细微的、骨头被挤压的疼痛。
但这疼痛,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让她想哭,又想放声大笑。
他张了张嘴,干燥起皮的嘴唇翕动着,喉咙像是被砂石堵住:
“……兰?”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用他那引以为傲的、此刻却一片混乱的逻辑,来理解并确认这如同神迹般降临的“生还”事实,组织着语言准备进行“案情分析”时——
病床上,那个刚刚从死神镰刀下挣扎着爬回来、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人,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干裂的唇齿间,挤出一句带着浓重虚弱、却又蕴含着清晰怒意和“凶狠”的“指控”:
“笨蛋……新一……” 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竟敢……趁我不在……抽烟……喝酒……看我……恢复好了……怎么教训你……”
新一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抽烟?喝酒?他?
他这辈子唯一沾过的“烟”,是案发现场需要分析凶手遗留的烟灰和烟蒂;唯一碰过的“酒”,是社交场合必要的、沾唇即止的香槟,或者和服部平次那家伙聚会时偶尔喝上几口的啤酒。自从兰“离开”后,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的、连呼吸都嫌多余的真空,这些感官刺激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亵渎。
他完全、彻底、百分之一百不明白兰在说什么。这指控来得如此突兀,如此莫名其妙,毫无逻辑根基,简直像是……高烧到极致时产生的、光怪陆离的呓语?
但此刻,这令人困惑的指控,在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那巨大的困惑在他眼中仅仅停留了一瞬,如同湖面掠过的飞鸟倒影,随即就被更汹涌澎湃的、确认她真的回来了、真的活着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狂喜巨浪彻底冲散。他看着她因为虚弱和那一点点气恼(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依然记得要“教训”他)而微微鼓起的、毫无血色的脸颊,那双瞪着他的、虽然还带着病态却重新焕发出惊人生命力和熟悉神采的大眼睛——那是独属于他认识的、鲜活的毛利兰的神采!
一种近乎失重的、眩晕般的庆幸感,如同最温暖的潮水,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没有去辩解那句莫名其妙的指控。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稀世珍宝。额头,带着他温热的体温和微微汗湿的触感,轻轻地、珍重地抵上了她微凉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亲昵、充满无限依赖和无声诉说的动作。他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感受着她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呼吸,轻轻地、痒痒地拂过他的皮肤。
这感觉,真实得让他心脏一阵阵发紧,发疼。
再抬起头,睁开眼时,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以及一丝几乎不可查的、却无比真实的、带着无尽纵容和宠溺的笑意:
“啊……” 他应着,声音低沉而温柔,“随便……你想怎么教训……都行。”
他微微抬起头,深邃的蓝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曾洞悉无数阴谋诡计的眼眸,此刻只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小心翼翼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沉如海的爱意。嘴角,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向上勾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只要你还能这样……看着我,对我说话……”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最郑重的誓言,“哪怕是要我的命……” 他再次停顿,目光锁住她,一字一句,“都给你。”
真相?逻辑?推理?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变得无足轻重。
唯一重要的、唯一存在的真理是——她回来了。
这就够了。这比世间所有的答案都重要千万倍。
兰看着他眼中那浓烈到几乎将她融化的情感,听着他那句“都给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酸涩与甜蜜交织。但想到自己在生死缝隙中“看到”的那一幕幕——那个在黑暗中抽烟酗酒、形销骨立、甚至走向保险箱的绝望身影——那股强烈的后怕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又顶了上来。
她故意板起苍白的小脸,试图做出最“凶狠”的表情来震慑他,可惜极度的虚弱让她毫无气势可言,瞪圆的眼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你……你别想蒙混过关!工藤新一……我、我都‘看’到了!清清楚楚!你等着……等我好了……” 她努力想放出狠话,却因为体力不支,气息跟不上,话没说完就微微急促地喘了口气,胸口起伏着。
这副明明虚弱不堪、却还要强撑着“教训”他的虚张声势模样,落在新一眼里,非但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怜。
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握着她手的手,用温热的指腹,极其小心地、珍重地擦去她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溢出眼角的、那滴晶莹的泪花。
“好,我等着。” 他注视着她依旧带着“怒意”的眼睛,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定,“不过在那之前,兰……”
他微微凑近,目光深邃,如同在凝视着整个宇宙的终极答案。
“你得先履行一个更重要的约定——”
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劫后余生的、带着无限希冀的弧度。
“陪我一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