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传来“滴”的一声电子锁解锁的轻响。
门被推开,工藤新一略显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微微佝偻着背,左手臂上缠绕的白色绷带格外刺眼,靠近肩胛骨的位置,隐约透出一抹令人心惊的殷红。一边低头,用没受伤的右手换鞋,一边习惯性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处理完案件后的沙哑和急于安抚的意味:
“兰,我回来了。刚才只是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玄关与客厅的隔断,精准地捕捉到了客厅沙发上的景象。
黑羽快斗——十年后的怪盗基德,正以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好整以暇地深陷在他家那张最舒适的沙发里。更让工藤新一血压飙升的是,这家伙手里端着的,赫然是他费尽心思才收藏到的、全球限量仅50个的某品牌联名咖啡杯!杯口氤氲着热气,快斗正慢条斯理地啜饮着,仿佛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而他的兰,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她双手捧着一个削得光洁圆润的苹果,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正亮晶晶地闪烁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看悠然自得的快斗,又看看僵在玄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自己。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担忧或责备,反而是一种混合了十足好奇和毫不掩饰“看好戏”兴致的微妙表情。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凝固了足有三秒。只有咖啡杯被轻轻放回碟子时发出的细微“叮”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工藤新一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额角的青筋似乎都跳了一下。
他穿着拖鞋就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兰,非常自然地、甚至有些强硬地紧挨着她坐了下来。这个动作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和主权宣告的意味,几乎把兰往沙发里挤了挤。他锐利的、带着审视和浓浓不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快斗,语气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质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字一顿,清晰得如同在法庭上指控罪犯。
快斗优雅地将那个珍贵的咖啡杯放回茶几,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足以让窗外阳光都黯然失色的灿烂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和一丝狡黠。他的语气轻快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
“哟,我们的大侦探回来了?”快斗的视线在新一缠着绷带的手臂上扫过,故意拖长了语调,“看来伤得也不算太重嘛,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溜出去执行你的‘秘密任务’?”
他刻意加重了“秘密任务”四个字,眼神状似无意地瞟向身边的兰,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看,他又瞒着你偷偷跑去查案了!
工藤新一的脸瞬间黑了一半,仿佛乌云罩顶。他直接无视了快斗的挑衅,身体微微转向兰,语气立刻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和急于辩解:“兰,你别听他瞎说八道。我只是……只是去警视厅补个笔录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哦?补个笔录?”快斗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毫不留情地拆台,他修长的手指如同变魔术般轻轻一翻,一部处于静音状态、屏幕还在微微闪烁的手机就凭空出现在他指尖。
他晃了晃那部属于工藤新一的手机,语气充满了戏谑:“那请问大侦探,补笔录需要偷偷摸摸溜出家门,连手机都‘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模式吗?刚才它可是在沙发缝里震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我怕吵到‘工藤太太’休息,就好心帮你‘暂时保管’了一下。” 他特意强调了“工藤太太”这个称呼,眼神里全是看好戏的光芒。
工藤新一被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额角青筋又跳了跳:“你!” 他瞪着快斗,眼神几乎要喷火。
就在这时,兰适时地插话了。
她的声音依旧软糯动听,但话语的内容和那平静无波的语调,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新一,”她轻轻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温和却坚定地看着新一,“黑羽先生是听说你受伤了,特地推了工作过来探望你的。” 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动作自然随意,但补充的话语却让新一的心猛地悬了起来:“而且,他刚才……给我讲了很多非常‘有趣’的故事呢。”
“有趣的故事?” 工藤新一的心猛地一沉,他带着侦探审视犯人般压迫感的视线立刻锁定了快斗,语气低沉危险:“你跟她说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快斗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极其无辜的表情,但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的狡黠光芒却出卖了他:“没什么啊,”他语气轻松,“就是随便聊聊,比如他在你们婚礼前紧张得手心冒汗,差点把戒指盒打翻在地毯上的糗事。” 他边说边忍不住笑,仿佛在回味多么有趣的画面。
听到是这些“无关紧要”的旧事,工藤新一紧绷的神经明显松懈下来,暗自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快斗多管闲事的熊熊怒火:“我的事不用你多嘴!还有,”他指着快斗手里的咖啡杯,语气更加恶劣,“放下我的咖啡杯!谁准你用它了!”
“小气鬼,喝你杯咖啡而已,至于吗?”快斗嘴上抱怨着,却故意慢悠悠地又端起杯子,凑到唇边,挑衅般地深深啜饮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比起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他放下杯子,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直盯着新一右臂绷带上那抹愈发明显的鲜红,“不如先解释一下,你手臂上那新鲜的、正在慢慢扩大的红色印记是怎么回事?看来刚才去‘补笔录’的过程,相当的‘激烈’和‘惊险’啊?”
新一下意识地就想去遮挡右臂渗血的地方,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被沙发上两个观察力都极其敏锐的人捕捉到了。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新一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黑羽快斗,你看也看了,咖啡也喝了,故事也讲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快斗却稳如泰山,甚至舒服地在沙发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喂喂,名侦探,这就是你对待一位推掉重要行程、专程带着慰问品(他指了指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点心盒)来看望你的老友的态度?也太让人寒心了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而且,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青子特意嘱咐我,一定要亲眼确认一下我们‘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是不是还四肢健全。”
“青子?”新一皱了皱眉。
这时,兰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看向新一的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新一,黑羽先生是客人,而且他是带着青子的心意来的。”她站起身,动作优雅从容,“更重要的是,你的伤口,很明显需要重新处理了。” 她说着,便转身走向放置医药箱的柜子。
在经过新一身边时,她脚步微顿,微微侧头,用只有他能听清的音量,轻柔却带着一种让新一后背瞬间窜起凉气的力量说道:
“至于你偷偷跑出去‘补笔录’这件事……我们晚、点、再、好、好、谈。”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工藤新一僵在原地,也让沙发上的快斗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充满幸灾乐祸的灿烂微笑。
兰很快拿着医药箱走了回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递给新一,也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径直将医药箱递到了黑羽快斗的面前。
兰对快斗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感激的微笑:“快斗,能麻烦你吗?我记得你处理这种外伤的手法好像很熟练。”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黑如锅底、浑身散发着抗拒气息的新一,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而且……某个极其不听话、总想着蒙混过关的病人,可能真的需要一个能镇得住他、让他不敢乱动的人来‘看着’比较稳妥。”
快斗欣然接过医药箱,动作熟练地打开搭扣,取出消毒用品和干净的纱布。
他对着新一挑了挑眉,脸上是那种“看吧,还是得靠我”的得意表情:“来吧,尊贵的大侦探,别扭扭捏捏像个怕打针的小鬼。乖乖坐下。” 他故意用哄小孩的语气,“还是说……你其实真的怕疼?”
工藤新一的脸彻底黑得像烧了十年的锅底,他狠狠地瞪了快斗一眼,眼神如果能杀人,快斗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了。他咬牙切齿地、带着一股悲壮的气势在沙发边缘重重坐下,几乎是吼出来的:“少废话!要弄就快点!” 他别过脸,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哎呀呀,这话可真伤人心。”快斗立刻捂住胸口,做出一个夸张的、仿佛被万箭穿心的受伤表情,“我可是听说某位名侦探为了正义事业英勇负伤,特地推掉了今晚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马不停蹄赶过来探望的。”
他一边熟练地拆开新一手臂上染血的旧绷带,一边用控诉的语气说道,“这份沉甸甸的情谊,某些人非但不领情,还凶巴巴的,真是让人心寒啊。” 他说着,目光却越过新一紧绷的肩膀,朝站在一旁的兰俏皮地眨了眨眼,传递着“你看他多幼稚”的信息。
兰看着快斗那浮夸的表演和新一那副忍辱负重、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斗嘴,又像排练了无数次的默契相声搭档。
新一听到兰那清脆的笑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原本就因为疼痛和生气而紧绷的表情显得更加不自然了。
他既恼火于快斗的故意搅局和揭短,又有点窘迫被兰看到自己如此孩子气、被快斗拿捏的一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试图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大侦探形象。当快斗利落地打好最后一个绷带结,新一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试图结束这场折磨:
“好了,包扎完了。你的‘情谊’我收到了,现在可以……” “可以”后面那“走了”两个字还没出口——
“留下吃晚饭吧,快斗。”兰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精准地打断了新一逐客令的施法前摇。
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了,动作和表情都凝固了一瞬,然后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
兰脸上的笑容像一只刚刚成功偷到鱼、正得意洋洋的狡黠猫咪:“新一受伤了,医生嘱咐要吃得清淡些。我正发愁晚饭要是做得太寡淡,某人肯定要皱眉头抱怨没味道。现在有客人在,”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新一,“他总不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挑三拣四了吧?” 目光随即转向快斗,眼神纯净得像一泓泉水,“而且,黑羽先生,你刚才讲的那个关于新一第一次约会紧张到把饮料打翻在对方裙子上的故事,好像只讲了一半?我还想听听精彩结尾呢。正好,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这一刻,客厅里无形的修罗场中心,瞬间从两个男人之间,转移到了笑容甜美、掌控全局的毛利兰身上。
工藤新一的眼神里瞬间写满了惊恐和无声的呐喊:“不要啊兰!!!” 仿佛预见了自己更多的黑历史即将被无情揭露。
而黑羽快斗的眼中,则瞬间爆发出“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的兴奋光芒,他几乎是立刻点头应承:“工藤太太的提议真是太贴心了!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新一没有受伤的右臂:“好了,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去沙发上好好休息,不准乱动。”
接着,她将目光转向笑容灿烂的快斗,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动人,但那双清澈眼眸里闪烁的、如同小恶魔般的光芒,却让快斗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所以,快斗先生,既然你这么关心新一的身体状况,又这么‘懂事’地帮他处理伤口……”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抛出了致命一击:“那能请你移步厨房,给我搭把手吗?说实话,我对这个新家的厨房布局,还、不、是、很、熟、悉、呢。”
快斗脸上那游刃有余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兰那看似无辜却暗藏“杀机”的表情,随即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由衷的佩服和一丝“中计了”的觉悟:“哎呀呀……工藤太太,你这招‘移花接木’外加‘请君入瓮’,真是玩得炉火纯青,让我防不胜防啊。”他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仿佛自己珍藏的宝藏要被入侵的新一,忽然觉得这局面又变得无比有趣起来。“好吧,”
快斗耸耸肩,做出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能为如此美丽又聪慧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他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我的厨艺嘛……大概只能负责把食材‘变’消失,而不是把它们变成美味的料理。希望工藤太太不要嫌弃。”
新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反对:“不行!兰,他……” 他想说“他笨手笨脚只会添乱”,但想到这家伙灵巧得能在警铃大作中偷走宝石的手指,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听起来还算正当的理由:“……他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兰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加明媚。
她直接上前一步,一手极其自然地挽起了快斗的胳膊,带着他往厨房方向走,另一只手则像指挥交通一样,坚定地指向沙发,对新一发出指令:“所以呀,我才要亲自下厨好好招待客人。至于你,亲爱的病人,请立刻、马上、乖乖地去沙发上就位,闭目养神。还有,”她回头,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许、偷、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