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兰明显带着鼻音、却努力维持平稳的声音:“好、好消息?……新一你等等……” 背景的杂音似乎突然被拉远,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像是某种剧烈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她。
工藤新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收紧。那细微的抽气声,比任何尖叫警报都更能刺穿他的冷静。“兰?!” 他的声音瞬间绷紧,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脚下油门不自觉地加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 兰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强忍痛楚的虚弱,背景传来她似乎踉跄着扶住什么的声音,“……就是……肚子……突然……好痛……”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可能是……刚才喝冷饮……或者……累到了……”
“位置没变?港区摄影棚?” 新一的声音沉冷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式口吻,方向盘在他手中猛地一转,车子流畅地切进另一条车道,引擎发出低吼。什么好消息,什么聚餐后的轻松,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脑中只剩下电话那头她压抑的痛呼和那该死的“肚子痛”。
“嗯……地下车库……B区……我让助理先……” 兰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传来,仿佛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
“待在原地!别动!等我!” 新一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挂断电话,将油门踩到底。城市的霓虹在他车窗外拉成模糊的光带——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痛苦着。
当工藤新一那辆线条冷硬的跑车如猎豹般精准地刹停在摄影棚地下车库B区指定位置时,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保姆车旁、脸色焦急的女助理,以及他的兰。
她并没有像助理那样站着等待,也没有坐在车里。她背对着入口的方向,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水泥柱子旁。那身为了晚会准备的、缀满碎钻的华丽礼服裙摆拖曳在地上,沾染了灰尘,而她毫不在意。
她双手死死地按着小腹,身体几乎折叠起来,额头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柱面,单薄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她鬓角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甚至没有听到他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和急促关车门的声音。
“兰!” 新一几步冲到近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兰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极其缓慢而艰难地转过头。灯光下,她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紧咬着下唇,齿痕清晰可见。那双总是盛满温柔或活力的眼睛,此刻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有些失焦,蒙着一层生理性的水汽,却在看到他的瞬间,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新一……”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好疼……”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示弱,不是撒娇,而是身体被痛苦彻底击溃后的本能呼救。
工藤新一蹲下身,动作快而轻柔,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试图将她抱起来。“我们回家,马上去医院。” 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不要!” 兰却猛地摇头,身体因为他的动作牵扯到痛处而剧烈一缩,冷汗瞬间又涌出一层,“不去医院……是……是老毛病……生理期……”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双手依旧死死按着小腹,“……回家……回家就好……蹲着……让我蹲着……”
工藤新一动作一滞。生理期?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信息碎片:她偶尔会抱怨小腹坠胀,但从未见过她痛成这样!十七岁的兰身体强健,空手道训练风雨无阻,生理期对她影响甚微。而二十七岁的身体……十年间高强度、不规律的工作,压力,也许还有他不知道的损耗……竟然留下了如此可怕的隐患?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的怒火(不知是对谁)和心疼瞬间飙升至顶点。
他看着她痛得几乎蜷缩成一小团,本能地寻求着坚硬物体的支撑。他立刻放弃了强行抱她的念头,转而迅速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针织开衫,毫不犹豫地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垫着。” 他语气强硬,不容反驳,小心地扶着她,让她能慢慢蹲坐在他铺好的衣服上,后背依旧靠着柱子。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与他此刻紧绷如弓弦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助理在一旁看得手足无措,被新一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震慑得不敢靠近。
兰几乎是跌坐在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皂角香气的开衫上。冰冷的触感被隔绝,后背有了支撑,下腹那如同被电钻反复搅动、又像被冰冷铁钳狠狠夹住的剧痛似乎……稍微能忍受一丝丝了。她死死咬着唇,把脸埋在膝盖里,身体依旧无法控制地发着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的神经。
工藤新一没有站起来,他单膝跪在她面前的水泥地上,毫不在意昂贵的西裤沾染灰尘。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紧紧锁在她苍白颤抖的脸上和死死按住小腹的双手。
“药呢?” 他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感。他记得家里常备止痛药。
“……包里……吃过……没……没用……” 兰的声音闷闷地从膝盖间传来,那种药石罔效的痛楚,几乎要将她的意志力击穿。
工藤新一的眼神瞬间暗沉如风暴将至的海面。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向一旁的女助理:“止痛药!现在!最近的药店!买效果最强的!还有暖贴!热水袋!快!” 那命令式的口吻,带着久居上位和经历过真正危险后淬炼出的威压,让助理浑身一激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地下车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昏暗的灯光,还有兰压抑不住的、细碎痛苦的呻吟。
工藤新一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痛苦蜷缩,自己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矫健的身手、强大的意志,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无法代替她承受这该死的疼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面对最凶残的罪犯更让他煎熬。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覆上她死死按着小腹的手背。她的手冰凉得吓人。
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开。那覆盖上来的大手,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的力道,虽然无法驱散内部的绞痛,却像一块沉重的锚,在痛苦的浪潮中给了她一点支撑。
“……新一……” 她呜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好难受……”
“我知道。” 新一的声音低哑得厉害,他不再试图说“忍一忍”之类的废话。他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两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她冰冷紧握的拳头,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笨拙却执着地试图温暖那片被痛苦冰封的区域。他微微俯身,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车库穿堂的冷风。
时间在压抑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助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上刚买的强效止痛药、滚烫的热水袋和暖贴。新一迅速拧开矿泉水,小心地扶着兰,让她艰难地吞下药片。然后,他撕开暖贴包装,摸索着隔着礼服并不算厚的布料,精准地将发热源贴在她小腹和后腰的位置。最后,他将灌满热水的热水袋塞进她一直紧按着小腹的双手之间。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精准高效,带着处理危机事件时的冷静,却又在每一个细节里透露出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笨拙的温柔。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最直接的行动。
药效没那么快。兰依旧疼得蜷缩着,身体间歇性地发抖,额头抵着膝盖,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新一没有再试图抱她或移动她。他就这样单膝跪在她面前,保持着俯身环护的姿势,双手依旧覆盖在她按着热水袋的手上,源源不断地传递着自己的体温。他的目光片刻不离她苍白的脸,紧锁的眉头下,是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近乎暴戾的焦躁——他痛恨这种只能看着她受苦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暖意持续地渗透,也许是他在身边带来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兰紧绷的身体终于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丝丝。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剧痛,从最高峰缓缓退潮,变成一种沉重而持续的钝痛和令人虚脱的疲惫。
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额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脸上。她看向新一,他近在咫尺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蓝色的眼眸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心疼、焦灼、愤怒,还有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沉重的守护。
“……好一点了……” 她哑着嗓子,极其小声地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身体本能地想要寻求更多依靠,她下意识地将额头抵在了他近坚实的肩膀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工藤新一紧绷的神经。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一种更汹涌、更沉静的情绪席卷了他。他毫不犹豫地张开手臂,以一种完全保护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将这个蜷缩在地上、被疼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女孩,连同她怀里那个热水袋,一起轻轻拥入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收拢,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用自己的体温和存在,为她隔绝开冰冷的空气和残余的痛苦。
他的拥抱很紧,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后怕和不容置疑的占有,却又无比温柔,生怕弄疼她一丝一毫。
“……回家。” 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汗湿的鬓角,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直到感觉她紧绷的身体在他怀里又放松了一些,才极其小心地、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稳稳抱起。
兰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双手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温暖的热水袋,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把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体温。剧烈的疼痛虽然退去,但残留的钝痛和巨大的疲惫感让她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被这样抱着,仿佛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连身体深处那恼人的不适感,都似乎被这坚实的怀抱隔绝开来一些。
新一抱着她走向跑车,脚步沉稳。助理小跑着打开车门。他将兰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角度让她能尽量蜷缩得舒服些。然后,他拿起自己之前铺在地上的、已经沾了灰尘的开衫,毫不嫌弃地抖了抖,依旧裹在了她的腿上。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东京深夜的车流。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和兰偶尔因残余疼痛而发出的、细微的抽气声。
工藤新一专注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但全身的感官都像雷达一样锁定着副驾驶座上的兰。他能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听到她压抑的呼吸。每一次她因不适而轻微挪动身体,都让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收紧一分。
回到工藤宅,新一直接抱着兰上楼回到卧室。他将她轻柔地放在宽大的床上,拉过柔软的羽绒被盖好。暖贴还在持续发热,热水袋也依旧温暖。
“还疼得厉害吗?” 他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低声问。
“……好多了……” 兰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比在地下车库时清明了一些。
她看着新一,他额角也带着薄汗,深色的针织衫上还蹭着车库的灰尘,头发有些凌乱,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丝……狼狈?这个永远从容不迫、仿佛掌控一切的男人,因为她而显露出这种样子……一种奇异的、带着疼痛余韵的酸涩暖流涌上心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小声说,带着歉意。
新一没有接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虚弱的样子刻进脑海里。半晌,他才开口:“明天,预约最好的妇科医生,做全面检查。” 这不再是商量,而是决定。他不能容忍这种痛苦再次发生在她身上,而他只能旁观。
兰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能只是累到了,但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坚持和深藏的后怕,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新一俯身,在她汗湿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珍视的吻。那吻带着安抚,也带着一种无言的誓言。
“睡吧。” 他替她掖好被角,“我在这里。”
他没有离开,而是拉过一张单人沙发,放在了紧挨着大床的位置。他坐了下来,长腿随意交叠,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静静地守着她。
兰疲惫地闭上眼睛。腹部的钝痛依旧存在,像背景音一样折磨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真正入睡。身体的本能驱使她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新一的方向,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在巢穴中寻求安全感的猫。
疼痛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绞痛和坠胀感,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蜷缩成虾米,一会儿又因为腰酸而试图平躺,但无论哪种姿势都无法缓解。她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被子被踢得一团糟。
一直沉默守护的新一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动静。“怎么了?还是疼?”
“……嗯……” 兰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躺不住……”
新一立刻站起身。他没有再试图让她躺好,而是走到她这一侧的床边,蹲下身,视线与她蜷缩的身体平齐。昏暗的光线下,他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想……蹲着?” 他低声问,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诧异或不理解,只有全然的接纳。他记得她在地下车库唯一能稍微缓解的姿势。
兰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蜷缩了一下身体,算是默认。
新一沉默地站起身。他没有犹豫,转身走向更衣室。很快,他拿着几个厚实柔软的羽绒靠垫和一条蓬松的羊绒毯走了回来。他动作利落地将靠垫在床边厚实的地毯上堆叠、调整,垒成一个稳固而柔软的小平台。
然后,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兰的被子一角。“来。” 他伸出手臂,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兰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他准备好的“垫子”,又看看他伸出的手。
身体的极度不适让她放弃了思考,顺从地、艰难地挪到床边。新一稳稳地扶着她,让她慢慢从床上滑下来,小心地引导她,让她以一种类似跪坐、但身体前倾、小腹能紧紧抵压在柔软靠垫堆上的姿势“蹲”了下来。这个姿势让她能最大程度地蜷缩身体,并将腹部的压力点实在地落在支撑物上。
接着,新一将那条温暖的羊绒毯密密实实地裹在她身上,从头到脚,只露出一点她埋在靠垫里的侧脸。他又将那个依旧温热的热水袋塞进她怀里,让她能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