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声很吵。\
我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头顶的监护仪,红光一明一暗地跳着,像是谁在敲我的胸口。
胸口……真的好疼。
我下意识伸手去摸,纱布被压得皱起一道痕,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镯。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说戴着就不会走丢。可现在,我要永远消失在他世界里了。
护士端着水进来,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像极了那天他嘴角的泡沫。
我想起昨天他还说:“喝水要小口,别呛着。”
现在我一口也喝不下了。
“苏小姐,您醒了?”护士轻声问。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发疼,接过水杯时手有些抖。
“林澈先生已经完成心脏移植手术了。”护士补充了一句,“恢复情况良好。”
我低头喝水,没说话。
恢复良好?那就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病房门口。
是医生。
“苏小姐,关于您和林澈的关系……”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我们联系过他的家属,他们说你们素未谋面?”
我攥紧被角,指甲掐进掌心。
“匿名捐献。”我低声说,“登记过志愿者协议。”
医生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
我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沉沉,只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
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是组织发来的信息:
【计划顺利。】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锁屏。
照片是我们去年在海边拍的,他把我圈在怀里,笑着说:“你看浪花像不像蓝雪花。”
录音功能里录着“我要出国发展,不爱你了”的机械声,我把真正的录音存在云盘,密码是他生日倒序。
我闭了闭眼,把脸埋进掌心。
门被猛地推开。
母亲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愤怒和悲痛。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破我的皮肤,“为什么他会以为你背叛他?为什么你会突然‘死’了?”
我咬住下唇,没说话。
“你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吗?”她声音颤抖,“他撕碎了你们的照片,砸了相框,嘴里一直念着‘她从未爱过我’……你知道他多爱你吗?”
我知道。
可正因为知道,才不能让他知道真相。
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直到疼痛让我稍微冷静下来。
“我不爱他。”我说。
“你说什么?”她愣住。
“我不爱他。”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我只是个陌生人,一个普通的器官捐献者。”
她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然后,她哭了。
她松开我的手,踉跄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滑落。
“我儿子……我儿子的心,是你给的……”她喃喃,“你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别开脸,不敢看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轻声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胸口的疼,却更剧烈了。
我想起那天手术前,我躺在担架上,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
他虚弱地笑了:“等我醒来。”
我点点头,眼泪却悄悄滑进口罩里。
“嗯,等你醒来。”
可我知道,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抬起手,轻轻摩挲胸口的纱布,那里跳动着一颗不属于我的心脏。
曾经属于他的,现在属于我了。
可这颗心,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我闭上眼,耳边响起三年前的那天。
我们在图书馆门口初遇,他抱着书说:“你迟到了。”
现在我要让他以为我迟到的,是整个余生。
“苏小姐,您需要休息。”护士提醒我。
我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可我知道,今晚,我不会睡着。
夜深了,走廊尽头传来低声议论。
“听说那个女孩突然失踪了,林先生以为她背叛了自己……”
“真是造孽啊……”
我闭上眼,假装睡着。
可心里明白,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凌晨三点,护士送来镇静剂。
我盯着药液顺着透明软管爬行,像一条蜿蜒的银河。
“别怕。”主刀医生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睡一觉就结束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麻醉面罩落下时,我听见自己手腕上的银镯磕在金属栏杆上,叮当一声。
那是他去年生日送我的礼物,说戴着它就不会走丢。
可我现在要永远消失在他世界里了。
黑暗降临前最后看到的是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有人影匆匆掠过。
我想起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急匆匆地撞进我生命里。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橙花香取代。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大学图书馆门口。晨光把台阶染成蜜糖色,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酸。
脚步声由远及近,白色球鞋停在我面前。
“你迟到了。”他抱着一摞书,发梢还沾着晨跑的汗珠,“等了半小时。”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低头找书签时,我看见他后颈有颗浅褐色的痣,随着动作隐入衣领。这个细节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后来每次拥抱,我的鼻尖都会蹭到那里。
画面开始褪色,橙花香渐渐消散。
我听见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穿越时空的心跳。
睫毛颤动时,我闻到熟悉的松木香水味。
有人握住我的手,指节泛白。
“苏棠!”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哭腔,“你醒醒!”
我感觉脸颊有温热的液体坠落,一滴、两滴。
他的眼泪落在我手背上,比三年前登山时流的血还要烫。
脚步声杂乱响起,有人把他拉开。
我听见他嘶吼:“她是不是还有心跳?你们说啊!”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
我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
黑暗再次降临前,我听见他说:“我要转院去上海。”
货车剧烈颠簸,我被晃得胃里翻涌。绑带勒进胸口缝合处,疼得倒抽冷气。
前方驾驶座传来对话声:“林澈已经办好转院手续。”
“那就让他永远留在上海。”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三年前父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现在有个更可怕的命运在等着我们。
只是这一次,我不能再用“跟着去”来威胁任何人。
货车急转弯时,我撞在冰冷的金属壁上。
后脑勺的撞击让我想起毕业典礼那天,他偷偷往我帽子里塞情书。纸飞机从礼堂穹顶飘落,上面写着:“你是我毕生追求的真理。”
手机在贴身口袋震动,是组织发来的定位确认。
我咬破舌尖,咸腥味在口腔蔓延。
等到货车停下,他们掀开帘子时,会看到一个安安静静等待命运的人。
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我看见自己映在铁皮上的影子。
这具身体里跳动的心脏,曾属于一个爱笑的男人。
他总说我们的心跳会同步,现在终于实现了。
\[未完待续\]货车停了。
帘子掀开时,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我被抬进楼里,电梯门开合的光在天花板上划过,像手术刀的反光。
他们把我推进一间特殊病房,窗帘拉得严实,消毒水味比普通病房浓三倍。护士给我换输液管时,我看见她胸牌上印着"实验科"。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在他们的计划里了。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组织发来新的指令:
【48小时后行动。】
我盯着屏幕,想起刚才路过走廊,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四点十七分。再过七小时四十三分,就是我"死亡"的24小时。
我摸索胸口的纱布,那里跳动着一颗不属于我的心脏。曾经属于他的,现在属于我了。可这颗心,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上。
门开了条缝,有人往里塞了个牛皮纸袋。
我打开看,是张机票,目的地上海。背面用蓝墨水写着:"别让他找到你。"
字迹是我熟悉的,母亲的。她到底还是偷偷帮我了。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轰鸣,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我,正在准备一场精心策划的消失。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林澈的号码。
我手一抖,接通了。
"苏棠。"他声音沙哑,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你在哪?"
我没说话。
"我知道你还活着。"他说,"你不会丢下我的。"
我攥紧被角,指甲掐进掌心。
"我不爱你了。"我说。
"你说什么?"
"我不爱你了。"
说完这两个字,我感觉胸口的疼突然加剧,像有把刀在里面搅动。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然后他笑了,笑得发抖:"好啊,既然这样,那就永远别见了。"
电话挂断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声。滴答,滴答,和三年前图书馆门口他抱着书说"你迟到了"时一样快。
可这次,我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窗外开始飘雪,一片片落在窗台上,像我们初吻时落在睫毛上的细雪。
我闭上眼,这场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