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把自己重重的摔入专属于自己的柔软小床上,辗转反侧。
还是纠结同一个事情。
鳞泷先生……那个在狭雾山给予他短暂庇护、沉默可靠的老者。
他记得老人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曾笨拙地拍过他的头顶,记得老人曾经安慰过他的话语,也记得老人那双藏在面具后、偶尔流露出的、如同看待迷途幼崽般的温和目光。
那份温暖,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过。
它不同于无惨大人赋予他力量、主宰他命运时的那种令人敬畏颤栗,更像冬日里一缕微弱的炉火,不灼人,却足以驱散一丝寒意。
反复想到鳞泷先生可能的近况。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闷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朝颜的心口。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仿佛想按住那令他恐慌的悸动。
但是!
主人更重要!
他用力摇头,仿佛要将那些“不该有”的担忧和酸楚甩出去。
鳞泷先生很重要,但这份重要,在无惨大人绝对的主权面前,必须退让!
他绝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违背主人的意志!
然而,这份决心并未带来平静。
那份对故人的担忧依旧缠绕着他的思绪。
但是他想起自己重伤濒死、被猗窝座带回无限城后,主人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种单纯的审视和掌控,那猩红的眼瞳深处,多了一些他看不懂、却并不讨厌的东西。
那东西让无惨大人抱着他在阳光下转圈时,笑声里多了些真实的愉悦;
笑声里少了往日的冰冷嘲弄,多了些近乎孩子气的愉悦,甚至会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刮一下他的鼻尖,低声唤他“小笨蛋”;
让他在训练过度、累得几乎站不稳时,得到的不是冰冷的斥责“废物”,而是一句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累了?过来。”
然后被轻柔地按在冰冷的王座旁休息,有时甚至会有一杯温度刚好的血浆递到他唇边,伴随着一句低沉的“喝掉,乖乖”;
甚至在他偶尔走神时,似乎也掺杂了一丝……纵容?
这种变化,让朝颜在惶恐之余,心底悄然滋生出一丝隐秘的、如同幼兽被允许在主人脚边打滚撒娇般的窃喜。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默默咽下所有心事、战战兢兢唯恐触怒主人的小猫了。
主人似乎……允许他再靠近一点?允许他……稍微……“恃宠而骄”一点点?
左思右想之后,那份被无惨大人近期态度滋养出的勇气,压倒了长久以来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悄悄从床上爬起来。
赤着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自己的房间。
穿过寂静的回廊,他停在无惨寝殿那扇仿佛散发着无形威压的大门前。
心跳如同擂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门扉,却又猛地缩回。
他咬着下唇,浅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该不该敲门?主人会不会觉得他多事?会不会因为他的软弱和杂念而生气?他会不会……再次被严厉地教导?
他在门口徘徊,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时而靠近,时而后退,连发丝都因为内心的焦灼而显得有些凌乱。
……
无惨靠坐在宽大的王座上,并未休息。
他猩红的眼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朝颜那点细微的脚步声、急促的心跳声、还有那在门口徘徊不定的气息,早已被他尽数捕捉。
他的小猫……有心事。
而且,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想要来找他?
无惨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带着满足感的弧度。
他并未立刻出声,也没有用威压去逼迫。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享受着猎物主动靠近的过程。
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只小猫在挣扎后,最终选择向他靠近。
喜欢看他因为犹豫而徘徊不定的可怜模样。
这证明了他的“教导”是成功的,也证明了他近期给予的那一点点“纵容”,已经让这只小猫开始产生依赖。
不管朝颜是为了什么而来——是为了那个叫鳞泷的人类,还是别的什么微不足道的烦恼都不重要。
只要这只小猫的心是向着他敞开的,只要这只小猫最终选择的是依赖他、寻求他的“许可”而非自作主张……那么,他愿意给予这份耐心。
他愿意等待。
等待他的小猫,自己鼓起勇气,敲开这扇门。
毕竟,这只独一无二的小猫,值得他花费一点心思去“呵护”这份依赖。
于是,无惨只是无声地合上眼睑,仿佛在闭目养神。
他在等。
等他的小猫,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寻求他的垂怜与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