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的珍宝

时光流逝，一周悄然而过。

原本恹恹的小猫，终于又恢复了精神气儿。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褪去了疲惫，重新亮起了微光，带着一丝惹人怜惜的生气。

从上次无缘无故挨了顿打之后，朝颜又被无惨牢牢圈禁在主殿寝宫范围内，连去藏书楼隔间看一眼累的小小愿望都被无情驳回，但只要身体利索了，他总会时不时在主人视线可及的地方，好奇地摸摸新添置的摆件，或是看看窗外，像一只重新舒展枝叶的脆弱植物。

无惨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朝颜恢复活力，心底深处那点不易察觉的微躁才稍稍平复。

他抬起手，作势要敲某只试图往门外探的小脑袋，看着小猫瞬间缩回脖子，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我又做错了什么？”的模样，无惨心底那点残留的郁闷便化作了更深的了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这小东西，果然还是一点不懂。

上次的惩戒，他本想敲打朝颜忽视主人的“旁骛之心”。虽然给了朝颜独立的空间，但他最起码也应该心里时时刻刻想着主人！

可朝颜那晚混乱认下的错，以及此时那双清澈见底的等待主人指令的大眼睛，都在无声地宣告！

在他最忠诚的小猫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旁骛”这种概念。

鬼王觉得朝颜对自己的感觉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兽，被强大的头狼教训了，却只疑惑头狼为何突然不满意它的某些举止，迫切地想要弄明白头狼的心意以便更妥帖地遵从。

那种感情……更像是雏鸟对唯一能投喂它的亲鸟？

想明白这点，无惨那点因“吃醋”而产生的怒气显得尤为可笑。

他看着眼前这只满眼只有他、努力想做得更好却时常不得其法的小猫，意识到先前粗暴的惩戒或许并非最有效的沟通方式。

罢了。

无惨收回威慑的手，垂落在王座的扶手上。这只小猫的驯养，需要更彻底的耐心。

“过来。”无惨的声音不容置疑。

朝颜立刻小跑着上前，温顺地停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你的血鬼术，”无惨猩红的眼瞳牢牢锁住他，“准备好了？”

闻言，朝颜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他想起那片焚尽的山谷，想起阳光逼近的灼痛，想起精神极限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没有丝毫退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无惨的目光，里面只有一种纯粹的专注：

“是，主人。”小猫点头

……

无惨带着朝颜再次来到训练场。空旷的场地中央，鸣女早已静候在阴影里。

无惨没说话，只是朝鸣女的方向瞥了一眼。鸣女会意，苍白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轻轻一拨。

铮——

无限城训练场天花板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一束的阳光，精准地投射在场地正中央。

阳光！这鬼物永恒的克星！

无惨面无表情，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那苍白修长手指，一点点，伸向那束久违的阳光。

嘶啦！

阳光触及指尖的瞬间，刺耳的灼烧声响起，一股刺鼻的青烟猛地腾起！

无惨的皮肤在阳光的直射下，如同脆弱的蜡像般迅速焦黑、碳化！剧痛如同毒蛇噬咬神经，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猩红的眼瞳死死盯着那正在被阳光无情焚毁的指尖。

千年了！整整千年！无论他变得多强，无论他吞噬了多少生命，这该死的阳光，永远是他无法逾越的天堑！这是刻在鬼物血脉里最深沉的诅咒！

但今天，或许……

“朝颜。”无惨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朝颜站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无惨指尖在阳光下迅速焦黑碳化，心脏揪紧。

听到命令，他几乎是立刻应声：“是，主人！”

朝颜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抬起，精神力立刻汹涌而出！

“流徙之域——开！”

一层的灰黑色雾气，瞬间从他脚下爆发！雾气并非扩散，而是精准地、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屏障，精准地笼罩在无惨那只暴露在阳光下的右手周围！

将那只手，连同那束致命的阳光，一同包裹在内！

奇迹，在下一秒发生！

那足以焚毁一切鬼物的阳光，穿透了那层看似脆弱的灰黑雾气！然而，当它再次落在无惨的手上时……

预想中的剧痛和毁灭没有降临！

焦黑碳化的皮肤停止了蔓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一种无惨已经遗忘了千年的感觉！

温暖！

纯粹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温暖！

无惨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指尖，那根刚刚还在阳光下被灼烧得焦黑的手指，此刻沐浴在金色的光芒里，微微地颤抖起来！

看到和亲身体会的感觉终究不一样。

“哈……”一声带着气音的笑声从无惨喉咙里挤出来。

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放！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嘲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纯粹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震得鸣女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无惨猛地转身！他不再看那沐浴在阳光下的手，而是将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狂喜和占有欲都倾注在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少年身上！

他一步上前，在朝颜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出双臂，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一把将朝颜整个人狠狠搂进了怀里！

无惨的手臂如同铁箍，死死地将他禁锢在怀中，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好！好！好！”无惨的声音在朝颜耳边炸响，带着滚烫的气息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我的小猫！我的朝颜！你果然……你果然是我的珍宝！独一无二的珍宝！”

他低下头，冰冷的鼻尖蹭着朝颜的额发，猩红的眼瞳里燃烧着炽烈的火焰，那火焰是狂喜，是独占，是千年夙愿一朝得偿的满足！

“听见了吗？”无惨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绝对的宣告和占有，“你是我的！你的力量是我的！你撕开的这片天光……也是我的！永远都是！”

朝颜被勒得生疼，精神力透支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但听着耳边无惨的宣告，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冷怀抱，他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懵懂的、近乎虔诚的满足。

“是……主人……”他艰难地、带着气音回答，声音微弱却清晰，“我……我是主人的……珍宝……”

无惨闻言，手臂收得更紧。他抬起头，猩红的视线越过朝颜的发顶，再次投向训练场中央——那束穿过灰雾、温柔洒落在他手上的阳光。

千年囚徒，终见天光。

而这把钥匙，此刻正被他牢牢锁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