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照进窗棂，云浅歌已经起身。她走到床边，蹲下打开暗格，取出那只小木盒。火漆封口完好，她用指尖轻轻抚过边缘，确认没有被动过。昨夜的事不能有半点泄露。
她把盒子放回原处，起身换衣。素银缠枝纹褙子穿在身上，发间只插一支青玉簪。她不想引人注目，但也不能显得怯弱。今日是宫中春宴的预演集会，她必须到场。
马车停在府门外，她坐上去时，天色已亮。路上行人渐多，街边摊贩开始叫卖。她靠在车厢壁上闭眼养神，脑子里却还在转着那个符号——两道交叉弧线中间一点。和铁盒里的刻痕一样。这不会是巧合。
到了宫门口，各府命妇和小姐陆续抵达。她走下马车，有人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她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自从佛前扯坏楚逸尘衣带的事传开后，她的名字就再没安静过。
园子里摆了茶席，众人三五成群站着说话。她站在湖边，看着水面泛起微波。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她抬起手整理袖口，眼角余光扫向入口处。
楚逸尘来了。
他一出现，周围的声音就低了几分。月白长袍衬得身形挺拔，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没有直接走向主座，而是缓步往湖边走来。每走几步便停下，像是在等谁抬头看他。
云浅歌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捏住袖口布料。
他终于走到近前。
“云姑娘今日很安静。”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她听见。
她抬眸，“世子不是也一向少言？”
他笑了下，目光落在她脸上，“我听说你最近查了不少事。”
她不动声色，“都是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
“比如？”他问。
“不过是想找几本旧书罢了。”她说，“听说国子监有些残卷，想借来看看。”
“哦？”他微微倾身，“为了查那些比试中的机关设计？”
她摇头，“只是好奇。市井里也有不少巧思，未必比得上兵法，但用来防身足够。”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倒是谦虚。”
她反问：“世子每夜丑时三刻坐在空棺前，难道不是更让人好奇？”
空气忽然静了一瞬。
他嘴角动了动，“原来你在注意我。”
“只是听说而已。”她语气平淡，“有人说你那时会念一个人的名字，不知真假。”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亲自来看。”
她故作惊讶，“世子府戒备森严，我去那里做什么？”
“为了真相。”他说，“你不是一直在找真相吗？”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若是为了真相，我去哪里都行。”
两人对视，谁都没先移开目光。
不远处，苏婉儿站在梅花树下，手里拿着团扇。她一直盯着这边，看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看楚逸尘低头对她讲话的样子。那神情不像应付，倒像是认真在听。
她手指收紧，扇骨发出一声轻响。
身旁丫鬟低声问：“小姐？”
“没事。”她咬牙，“不过是一次碰面罢了。”
可她知道不是。
楚逸尘从不对谁这样说话。他对谁都笑，可那笑从来不到眼里。可刚才，他在笑，眼神却是亮的。
她不能再等了。
她转身对身边丫鬟低语几句，那人点头，快步朝园外走去。她要立刻通知李氏，想办法拦住云浅歌接下来的动作。不能再让她靠近楚逸尘，更不能让她借着这次机会进宫查什么旧档。
湖边，谈话仍在继续。
“你上次在佛前，动作很巧。”楚逸尘忽然说。
她明白他在指什么，“当时香火太盛，我没看清。”
“所以就顺手一拉？”
“不然呢？”她轻声，“难道世子希望我撞上去？”
他低笑一声，“你胆子不小。”
“活着的人，总得为自己争一争。”她说。
“那你现在争到了什么？”他问。
她看着湖面，“至少知道了有些东西，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比如？”他追问。
“比如一块玉佩。”她说，“有时候看着普通，其实另有来历。”
他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玉佩，“你觉得它不普通？”
“我觉得所有藏着的东西，都不普通。”她答。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说：“你比我想象的有趣。”
她没接话。
人群开始骚动，几位老夫人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你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点意思？”一个老太太轻声问。
旁边人摇头，“一个是相府归女，一个是镇国公世子，这婚事可不是小事。”
“可你看他们刚才那样，分明就有往来。”
“哪是往来，我看是斗心眼。”
“不管是什么，以后怕是要热闹了。”
另一边，两个年轻小姐躲在花架后偷看。
“你说他们是不是早认识？”
“不止认识，我看是有默契。”
“像两只狐狸，一个出招，一个接招，谁也不输。”
“可惜啊，苏家那位脸色都变了。”
果然，苏婉儿站在角落，脸色发白。她看着云浅歌站在湖边，楚逸尘就站在她旁边，两人说话的姿态自然得仿佛早已熟悉多年。
她指甲掐进掌心。
你以为你能赢？
你以为攀上他就安全了？
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转身朝另一侧走去。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要尽快安排下一步。必须在云浅歌进宫前，把路给她堵死。
湖边，楚逸尘忽然压低声音：“你要是真想找答案，我可以帮你。”
云浅歌看向他。
“条件是什么？”她问。
“让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他说。
她沉默片刻，“如果我说，我在找一个被藏起来的孩子呢？”
他眼神微动。
“哪个孩子？”
她正要开口，远处传来钟声。春宴正式开始，内侍出来请各位入席。
她退后半步，“时候到了。”
他没拦她，只说：“我们还会再谈。”
她点头，转身随人群走去。
他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摩挲着玉佩边缘。
湖风吹起一片落叶，打了个旋，落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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