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停在军营门口。
云浅歌翻身下马，披风沾了夜露，沉得贴在肩上。她没说话，直接朝校场走。陈远舟迎上来，手里拿着名册。
“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下令。”
她点头，把披风交给随从，走向点将台。天刚亮，校场地面还泛着潮气。远处高台上已经坐了几位监考的将领，楚逸尘也在其中，靠坐在偏座，手搭在扶手上，目光落在她这边。
她站定，扫视全场。
“今日比试，模拟北境战局。敌军主力压境，我方兵力不足，需以奇谋破局。”她举起令旗，“先锋队出列，佯攻左翼，主力迂回包抄，目标中军大旗。”
鼓声响起，队伍开始调动。
她站在高处，盯着阵型变化。一切如常，直到先锋队接近敌方防线时，左侧三名士兵突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推进。紧随其后的两组人也出现迟疑，阵线断裂。
敌方模拟部队立刻抓住机会反扑，前锋被逼后退。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这都配合不好？”
“听说这几个是相府那边调来的，怕是不听指挥。”
云浅歌没动。她看着那几人站的位置——正好卡在粮草区边缘，离东南角不到二十步。
就是这里了。
她早知道他们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会选在这个时机。但她也准备好了。
令旗一挥，她高声道：“弃左翼，全军退守三号壕沟！”
命令传下，原本混乱的队伍迅速调整方向，向后撤去。那几个抗命的士兵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主将会直接放弃进攻。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抬手做了个手势。
其余几人立刻跟上，朝着缺口冲出去，像是要追击。
但他们跑的方向不对。不是追敌军，而是直奔粮草区深处。
云浅歌嘴角微动。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当那几人踏入预定区域，地面猛地一震，几根绊索弹起，两人当场摔倒。紧接着，两侧黄土墙倒塌，砸出一片烟尘。剩下三人想逃，却被提前埋伏的暗哨围住。
“绑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角落。
四名亲兵冲上去，将人按在地上捆住。其中一个还想挣扎，被一脚踹倒，嘴里骂着脏话。
“带下去。”她说，“按军法处置。”
没人敢动。其他士兵看着那一幕，全都绷紧了身子。
她转身面对剩下的队伍，声音平稳：“刚才那一退，不是败，是诱敌深入。现在陷阱已成，敌军主力暴露位置，正是反击之时。”
她指向远方烟尘：“看到那股尘土了吗？那是敌军中军移动的痕迹。我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重新布阵，将原先锋队拆散重组，由副将带队，分三路包抄。自己亲自执旗立于中军，掌控全局。
鼓声再起。
这一次，队伍行动整齐，没有一人迟疑。
敌军见状，试图收缩防线，但她早已算准路线。先派小队骚扰右翼，逼对方调兵；再以精锐突袭左后方，切断补给线；最后集中兵力强攻中军。
对方主帅慌乱中下令撤旗，但已经晚了。
一支快队从斜侧杀出，夺下大旗，高高举起。
全场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喊声。
“赢了！”
“相府那位姑娘赢了！”
监考席上几位将领交换眼神，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楚逸尘一直没动，直到最后一面旗帜落地，他才缓缓坐直。
他看着点将台上那个身影，手中令旗还未放下，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清冷的侧脸。
他站起身，走到阅兵台边缘，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
周围的人察觉到他的动作，渐渐安静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一眼很长，像是要把刚才每一步都重新看一遍。有惊讶，有审视，最后化成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她在赌。
赌那些人会动手，赌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跑，赌整个队伍能在瞬间转守为攻。而她赢了，不只是赢了比试，更是赢了人心。
台下有人小声说：“镇国公世子好像……挺看重她。”
另一人接话：“可不是嘛，平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人，今天看了她三次了。”
云浅歌听见了，却没理会。她把令旗交给副将，走下点将台。
经过楚逸尘身边时，他开口。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叛？”
她停下脚步。
“不是叛，是引蛇出洞。”她说，“我不动，他们就不会动。我一动，他们就得跟着动。”
“所以你故意让他们得手？”
“我没让他们得手，我只是让他们以为得手了。”
他轻笑一声。“好算计。”
她抬头看他。“你不觉得奇怪？明明我已经揭了苏婉儿的罪，她还能在军营里安插人手。”
他目光一闪。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她往前半步，声音压低，“这件事还没完。她背后还有人。”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没回答，只把手伸进袖中，取出半枚铜扣。
“我在太子别院救了个姑娘，她临走前把这个塞给我。”她说，“这东西，你应该见过。”
楚逸尘的目光落在铜扣上，手指微微收紧。
她看着他。“它和我的玉簪背面的纹路能对上。你说巧不巧？”
他沉默片刻，才道：“你查这个做什么？”
“因为那个姑娘说，她娘是前朝宫女。”她盯着他眼睛，“她说，双生血脉，一个在庙堂，一个在草莽。只有玉引相见。”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旗子哗啦作响。
楚逸尘站着没动，脸色看不出情绪。
她收回铜扣，转身要走。
“云浅歌。”他在后面叫住她。
她回头。
“别碰这个。”他说，“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她笑了笑。“可我已经碰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身后，楚逸尘站在原地，左手慢慢贴上腰侧，像是护着什么。
校场另一边，被押走的士兵在囚车里扭头大喊：“你们抓我没用！我不知道幕后是谁！我只拿钱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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