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照亮林间小路,脚印清晰可见,朝着西侧洼地延伸。云浅歌抬手,身后士兵立刻散开,分成两队沿痕迹追击。她没有动,站在原地听完回报才转身回营。
天刚亮,军营校场已聚了不少人。楚逸尘站在高台边缘,手里握着一张弓。阳光照在他肩头,他抬起手臂,搭箭拉弦,动作干脆利落。
羽箭飞出,钉在云浅歌的箭靶上。箭身微颤,正中“李”字旗杆。
周围响起低语。有人皱眉,有人偷笑。苏婉儿站在观礼席前,嘴角一扬,声音不高不低:“连靶都射不中,还谈什么治水布阵?这等本事,怕是连普通兵卒都不如。”
云浅歌从营门走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她没看苏婉儿,也没说话,径直走到兵器架前取了弓和箭袋。
她站定,抽出一支箭,搭弓,拉满。
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箭尾轻晃,发出一声脆响。
她没停,第二支、第三支接连射出,每一箭都落在同一个点上,箭簇将前一支挤得更深。
全场安静下来。
苏婉儿脸上的笑僵住了。
云浅歌放下弓,掸了掸袖口,“我箭术如何,不必你来评判。”
苏婉儿咬牙,“你装什么清高?若不是世子给你机会,你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呢?”云浅歌转头看着她,“是谁把你带来的?你又凭什么站在这儿指手画脚?”
苏婉儿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掐住帕子。
围观的人开始低声议论。一个老兵对旁边人说:“刚才那几箭,快得看不清动作,分明是练过的。”另一人点头:“听说她在浣衣坊长大,能有这身手,不容易。”
苏婉儿听到了,猛地扭头瞪过去,那两人立刻低头不语。
她盯着云浅歌,声音尖了些:“别以为会射几箭就能翻身。一个洗衣服的丫头,再怎么打扮也是泥里长出来的花,经不起风雨。”
云浅歌冷笑,“你说得对。泥里长出来的花,至少根扎得牢。不像某些人,靠着别人给的身份活着,风一吹就倒。”
苏婉儿气得发抖,还想再说,却被身边侍女悄悄拉住。
这时,楚逸尘走了过来。他站在云浅歌面前,看了眼她的靶子,又看向她。
“你早知道我不是冲你。”他说。
云浅歌点头,“你射的是‘李’字。”
“嗯。”
“李氏害我六年,夺我身份,如今连你也拿这个做文章。”她语气平静,“但你不是他们。”
楚逸尘盯着她,“你要真是个软弱的,昨夜就不会亲自带队进林子。你要真是个莽夫,也不会留活口查幕后。”
云浅歌没接话。
楚逸尘把弓递还给她,“接下来是谋略比试。你准备好了?”
“我一直都准备着。”
他顿了一下,“苏婉儿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
“她背后还有人。”
“我也知道。”
楚逸尘看着她,忽然问:“你怕吗?”
云浅歌抬头看他,“怕有什么用?躲着就能没事了?”
他没再问,只说:“今日之后,没人敢当面说你不配。”
这话落下,远处传来鼓声。校场中央空地已经清理出来,两边摆好席位。几名将领陆续入座,士兵列队两侧。
这是战场谋略比试前的惯例——先较武艺,再论兵法。
一名副将走出来,宣布第一项:骑射。
比试规则简单,三人一组,策马奔过五十步,射中三处不同目标。
苏婉儿立刻举手,“我要和云浅歌同组。”
众人一静。
云浅歌看了她一眼,“可以。”
楚逸尘没阻拦,只示意继续。
三人上马。除了她们,还有一个军中小将。
马蹄启动,第一轮靶子出现在左侧。苏婉儿抢先出手,箭偏了半尺。第二轮在右侧,她又慢了一拍,几乎错过时机。最后一轮是移动草人,她勉强射中,但位置偏低。
下马时,她脸色很难看。
云浅歌最后一个出发。她控马平稳,第一箭出手,草人胸口红布应声裂开。第二箭穿透远处木环。第三箭在马速最快时射出,命中吊在横杆上的铜铃,声音清亮。
全场鼓掌。
那名小将也忍不住说了句:“厉害。”
苏婉儿站在一边,指甲掐进掌心。
副将宣布结果,云浅歌满分,小将次之,苏婉儿仅得一半分数。
苏婉儿不服,“这不公平!她骑的是军中最好的马!”
副将皱眉,“比试用马随机分配,你自己抽的签。”
“我不信!重来一次!”
“不行。”楚逸尘开口,“比试已结束。”
苏婉儿猛地转向他,“世子,你也偏袒她?”
楚逸尘看着她,“我没有改你的成绩,也没有动她的马。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苏婉儿嘴唇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浅歌走过来,把弓交给侍从。她经过苏婉儿身边时,脚步没停。
“下次想赢我,”她说,“先练好基本功。”
苏婉儿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人群开始散去,准备进入下一环节。
楚逸尘叫住云浅歌。
“你刚才那一箭,”他说,“铜铃那支,角度极难掌握,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浅歌回头,“小时候在河边练过。洗衣坊后院有一排柳树,我把铜钱挂在枝上,每天射十次。”
“为了什么?”
“打发时间。”她淡淡道,“也为了让自己记住,不能一直被人踩在脚下。”
楚逸尘沉默片刻,“你现在站得很高了。”
“还不够。”
“你想走到哪一步?”
“走到没人敢再拿我的出身说事的那一天。”
楚逸尘看着她,眼神变了。不再是审视,也不是试探,而是一种真正的认可。
他点点头,“那你一定能。”
谋略比试即将开始,参事派人来请两人前往沙盘区。
云浅歌跟着去了。
沙盘前已围了几名将领。她走过去,拿起木杖,开始讲解自己的布阵思路。
楚逸尘站在一旁听着,没打断。
讲到一半,他忽然开口:“如果敌军绕后突袭粮道,你怎么防?”
云浅歌停下,看向沙盘西侧洼地。
“那里地形复杂,不适合大军行动。”她说,“但如果真有人走这条路,说明他们内部有奸细提供情报。”
“然后呢?”
“那就让他们进来。”她指向一处山谷,“我在断崖下设伏,只要他们越过警戒线,立刻封口。”
“万一他们不止一路?”
“那就说明,”她抬眼看他,“问题不在外面,在里面。”
楚逸尘笑了下,“你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不该存在的人。”她声音很轻,“但我不能直接抓,只能引。”
楚逸尘没否认。
他看着沙盘,忽然说:“昨夜押运顺利,脚印追踪到一处废弃哨所,里面搜出一封信。”
云浅歌眼神一动,“谁写的?”
“还没拆。”他说,“等你回来再看。”
她盯着他,“你是在考我?”
“我在看你能不能忍。”
她收回目光,“现在可以拆了。”
楚逸尘从怀里取出信,递给她。
云浅歌接过,指尖碰到信封的一角。纸很新,封口用的是蓝色火漆,印着一朵梅花。
她没立刻打开。
而是抬起头,扫视四周。
有几个士兵站的位置太靠前了。他们的手垂在身侧,但肩膀绷得太紧。
她把信收进袖中。
“等会再看。”她说,“现在,先完成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