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歌刚要起身去城南，门外那声急报让她停住了动作。下游拦水闸被破坏，她立刻调派人手前去抢修，并让里正封锁现场查问线索。可事情还没理清，镇国公府的信使就到了。
“世子有令，请云小姐即刻前往军营。”
她抬眼看向来人，“现在？”
“是，军令紧急，不得延误。”
她没再多问，只让阿芜留下处理水闸后续，自己换了身利落衣裳便出发。马车一路疾行，半个时辰后抵达军营外。楚逸尘站在辕门前，一身月白长袍在风里微微扬起，见她下车，只淡淡说了句：“第三试，今日开始。”
她走进营门，眼前是一片开阔校场，中央摆着一座巨大沙盘，山川河流、关隘城池都按实地比例堆砌而成。几十名士兵列队站定，手持兵器，神情肃然。
楚逸尘带她走到沙盘前，“这是北境战场模拟地形。敌军十万压境，我军仅有五万，粮草仅够支撑二十日。你需在三日内拟定作战计划，调度这五千可用之兵，在不求援的情况下击退敌军。”
她说：“五千？”
“没错，只有五千。”他看着她，“你可以调动他们，也可以调整部署，但不能增兵。”
她点头，不再多言，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山势走向清晰，两道峡谷夹着主道，适合设伏。水源位于西侧低地，若断其补给线，敌军必乱。她一边看，一边留意那些士兵。
其中有三人始终站得松散，手里的矛斜扛着，眼神也不往沙盘上看。一人听见她提到“断水计”时，嘴角轻轻一扯，像是听到了笑话。其余士兵虽不动声色，但每当她靠近那几人，其他人就会不自觉地往后退半步。
她收回目光，对身旁参事道：“取笔墨来，我要绘策图。”
那人应声而去。她站在沙盘边不动，心里却已有了主意。这些人不是普通士兵，更像是被安插进来的钉子。态度轻慢，毫无战意，分明是对这场比试不屑一顾。是谁让他们这么做的？又是谁给了他们底气？
傍晚时分，她拟出第一份作战草案。诱敌深入，于东谷设伏，以火攻扰乱阵型，再从侧翼包抄。方案写完后交由参事备案，她特意将兵力布置在一处易塌的山坡下，看似合理，实则破绽明显。
夜里，她把那几个可疑之人编入同一轮值哨组，安排一名老卒与他们同守瞭望台。临睡前她单独叮嘱那老兵：“若听到他们议论战局，不必插话，记下就行。”
第二日清晨，她再次来到校场。天刚亮，雾气未散，士兵们已列队完毕。她走到沙盘前，开始讲解昨日方案中的伏兵路线。讲到一半，一名年轻士兵突然开口：“女子懂什么打仗？莫不是靠世子宠爱才站在这里。”
周围一片沉默，没人接话，也没人制止。
她停下手中木杖，直视那人，“你说我不该站在这儿？”
“军中讲实力，不是讲身份。”那人挺了挺胸，“我们都是真刀真枪杀过敌的人，凭什么听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女人指挥？”
她没动怒，只问：“你打过几场仗？杀过几个敌人？”
“三年前北关之战，我亲手砍翻七个。”
“那你可知当时敌军主帅为何突然撤兵？”
对方一愣，“因为……我军援兵到了。”
她摇头，“是因为粮道被断。敌军运粮队在青石岭遭伏，三百车粮草全毁。主帅无粮可继，只能退兵。你只知道杀人，却不知胜负从来不在刀锋之上，而在布局之中。”
那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她转向众人，“你们可以不信我，但只要还在这个沙盘前，就得听我的命令。否则——”她指向营门，“现在就可以走。”
没人动。
她继续推演，将原计划细化。白天她在沙盘前调度兵力，晚上回帐中默记可疑士兵的名字和言行。第三日午后，她重新画了一份策图，藏在袖中密册里，未对外公开。
夕阳西下，楚逸尘再次出现。他站在高台边缘，远远望着她站在沙盘前的身影。她正蹲下身，用小石子标记一处隐蔽山谷的位置，动作沉稳。
他走下来，站在她身后，“你觉得军中有人不对？”
她没回头，“有人心不在焉，自然难成一体。”
他低笑一声，“那你打算如何用兵？”
她转过身，直视他，“用人之前，先清内患。世子以为然否？”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再说话。
夜深了，她回到营帐，灯下翻开兵书，实则一笔一笔写下那几名士兵的特征与轮值时间。密册最后一页，她画了一条暗线，连向沙盘西侧那片无人注意的洼地。
那里没有布防，也没有标记，但她知道，那是唯一能绕到主阵后方的路径。
如果有人想搞破坏，一定会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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