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浅歌就出了门。昨夜楚逸尘来过之后，她没睡多久，但精神很稳。香囊的事她暂时压下，眼下最要紧的是治水工程开工。
她带着图纸和工具到了南村工地。工人们已经等在渠口，三五成群地站着。见她来了，有人低头避开视线，也有人小声议论。她没理会，径直走到新开的渠段前，展开图纸比对地形。
“今天先从东谷开始挖。”她说，“这段地势低，容易积水，必须先把主渠打好。”
话音刚落，几个工人动了，可动作迟缓。她注意到其中三人一直靠在木筐边不动手，眼神来回扫着四周。她记下了他们的位置，没说话，转身去检查昨日打下的桩基。
走到半途，一名老村民悄悄靠近她，“小姐，昨晚我看见那几个人往堤根底下倒水，像是想泡松土。”
云浅歌眉头一皱，立刻过去查看。果然，一段刚夯好的渠壁有渗水痕迹，泥土发软。若不处理，整段渠基都会塌。
她蹲下用手捏了把泥，又看了看流向，站起身对工头说：“这段不能用实土填，得改夹层法。”
“夹层？”
“一层土、一层草席、再一层土，逐层压实。这样能防渗。”她指着图纸上的标注，“你看这里，我早就画了记号。”
工头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她说的安排下去。她亲自监督每一层铺设，直到傍晚，那段渠基终于稳固成型。水流试通时，没有一处漏水。
人群里传来几声低呼，有人开始主动加快手里的活儿。那几个懒散的工人仍不动声色，但眼神多了几分焦躁。
第二天一早，云浅歌调整了分工。她把那几个可疑的人调到了东谷低洼段，说是“让他们干重活提效率”。实际上，那一片地势最低，一旦有人故意毁坝，水会先淹他们自己。
当天夜里，她让阿芜带人假装撤离，留下一座未完工的临时挡水坝，上面盖了草席遮掩。她在上游安排了几个可靠的村民埋伏，又请了两名官差藏在坡后。
三更天，果然有动静。
四条黑影摸到坝边，一人拿着铁镐就开始砸桩木，另一人用力撕扯草席。水开始顺着裂缝往外涌。
“动手！”一声喊，埋伏的人冲了出来。那几人吓了一跳，转身要跑，却被堵了个正着。两人当场被抓，另两个跳进沟里挣扎，也被拖了上来。
审问很快有了结果——他们是苏婉儿派人从外村雇来的，许诺只要把工程拖垮，每人给五两银子。
“还说了什么？”云浅歌问。
“说……说要是能引水冲了田，再多赏三两。”
她冷笑一声，让人把供词记下，连人一起交给地方里正处置。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李氏默许，但现在她不需要立刻翻脸，只需要让证据慢慢积累。
第三天清晨，新渠全线贯通。水流顺着主道缓缓流入干涸的田地，村民们围在渠边看着，不少人跪下来磕头。
“活了！真活了！”
“今年有收成了！”
云浅歌站在渠口，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没笑，只是盯着水流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核对剩下的物料清单。
这时，一名镇国公府的侍从骑马赶来，下马行礼后递上一个木箱。
“世子命我送来一批精铁铲和加固钉，说是工地上用得上。”
她点头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的工具做工精细，比工部配发的耐用许多。
侍从又掏出一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东谷水势已稳，卿之能，朕亦闻之。”
她看完，把信折好收进袖中。那个“朕”字她注意到了，不是“我”，也不是“吾”，而是“朕”。
她没多说什么，只让侍从带回一句话：“工具已收，工程无碍，请他不必挂心。”
当天下午，楚逸尘亲自来了工地。
他没穿朝服，一身月白长袍，腰间挂着玉佩，远远走来时，不少工人停下来看。他走到渠边，低头看水流，站了很久。
旁边几位随行的官员低声交谈，有人说：“女子主事终究不便，万一后续出问题……”
楚逸尘忽然开口：“一女子尚知为民谋利，诸公何如？”
众人顿时沉默。
他转头看向云浅歌，“你打算下一步怎么走？”
“先把支渠修完，再清理下游淤塞。”她说，“如果顺利，十日内可以全面通水。”
他点点头，“需要人手或材料，直接报到我府上。”
她说好。
他又看了眼渠道，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你昨晚抓的人，供词我已经看了。”
她抬头看他。
“处理得很干净。”他说，“没打草惊蛇，也没放走一个。”
她回了一句：“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嘴角微扬，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离去。
太阳偏西，工地渐渐安静下来。云浅歌坐在临时搭的棚子里，翻开治水图册做最后记录。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阿芜进来通报：“小姐，里正说那几个人招了，还供出有个中间人在城南接头。”
她停下笔，“叫什么名字？”
“还没说，咬得很死。”
她合上图册，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棚布哗哗响。她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山脊。
明天她要去一趟城南。
她刚拿起外袍，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冲进来，气喘吁吁。
“小姐！不好了！下游拦水闸……被人动了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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