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仿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丁程鑫的宣传行程密集到令人窒息，每一个环节都像是精密仪器上的齿轮，不容出错。他努力遵循着和马嘉祺的约定，尝试着分享和沟通。会在换场的间隙，拍一张休息室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给马嘉祺，附上一句「好困」；会在吃到难吃的工作餐时，发个哭脸抱怨「想念你的面」；深夜回到酒店，不管多累，也会发一句「刚结束，准备睡了，晚安」。
马嘉祺的回复通常很简洁，但都会回。「嗯，多休息」、「下次给你做」、「晚安」。偶尔，他也会分享自己工作室的日常，一段新编的旋律小样，或者一张趴在他键盘上睡觉的猫咪照片（工作室楼下流浪猫，偶尔会溜进来蹭暖气）。
像所有异地恋的情侣，靠着电波传递着稀薄的温暖。
但丁程鑫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份小心翼翼始终存在，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在他们之间。他不敢过多提及工作上的具体内容，尤其是那些需要和林薇互动的部分。马嘉祺也从不问，仿佛那些刺眼的热搜和通稿从未存在过。
这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反而让丁程鑫更加不安。他宁愿马嘉祺像之前那样，直接把不高兴说出来，甚至吵一架，也好过现在这种粉饰太平的沉默。
他知道，那则关于合体录制《欢乐俱乐部》的传闻，马嘉祺一定看到了。《欢乐俱乐部》正是贺峻霖主持的王牌综艺，以游戏大胆、互动性强著称，是CP宣传的“兵家必争之地”。
果然，两天后，正式通知下来了。剧方和平台方联合敲定了这期录制，时间就定在下周二。宣传稿开始预热，网络上期待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丁程鑫看着行程表上那个加粗的标注，感觉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口。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也没有立场拒绝。这是工作，早就写进合同里的。
录制前一天晚上，丁程鑫挣扎了很久，还是给马嘉祺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家里。
“喂？”马嘉祺的声音透过听传来，有些低。
“嘉祺，你……在干嘛？”丁程鑫靠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整理一些demo。”马嘉祺顿了顿，问，“你呢？收工了？”
“嗯，刚回酒店。”丁程鑫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犹豫着怎么开口，“那个……明天……我有个通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嗯，我知道。”马嘉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欢乐俱乐部》录制，对吧？”
丁程鑫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了。
“嗯……”丁程鑫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正常工作，游戏环节可能……会比较闹腾。”他试图提前铺垫，却又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我知道。”马嘉祺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语气依旧平淡，“贺儿主持，他有分寸。”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仿佛在说：你们的工作，与我无关。
丁程鑫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电话两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马嘉祺清浅的呼吸声，和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你……”丁程鑫艰难地开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去工作室，和乐队合练新歌。”马嘉祺回答，“可能会比较晚。”
“哦……那，别太累。”丁程鑫干巴巴地说。
“嗯。”马嘉祺应了一声，随后又是沉默。
过了几秒，马嘉祺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犹豫了一下：“明天录制……注意安全。游戏别太拼。”
这句干巴巴的关心，像是一根细小的火柴，在冰冷的空气中划亮了一瞬微弱的光。丁程鑫鼻子一酸，连忙点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赶紧出声：“嗯，我知道。你也是，别练太晚。”
“好。” “那……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丁程鑫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心里空落落的。这次通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让他感到无力。他们好像在玩一个蹩脚的文字游戏，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地雷，结果就是对话变得索然无味，距离依旧遥远。
那一晚，丁程鑫睡得极不安稳，梦里都是光怪陆离的游戏环节和台下粉丝模糊的呐喊声。
第二天录制现场，果然如预料般“热闹”。
《欢乐俱乐部》的棚内永远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灯光炫目，音效喧闹，台下坐满了热情的粉丝。贺峻霖作为主持人，穿着亮眼的西装，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全场节奏，抛梗接梗，妙语连珠。
丁程鑫和林薇作为本期主咖，自然是焦点所在。从出场开始，就被安排站在一起，互动频繁。游戏环节为了效果，更是设计了不少需要肢体接触和默契配合的项目。
“接下来这个游戏叫做‘心跳共鸣’！”贺峻霖笑着宣布规则，“需要两位嘉宾背对背坐着，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答案一致才算通关哦！输了的队伍有惩罚！”
台下粉丝发出兴奋的尖叫。
丁程鑫努力维持着笑容，和林薇一起坐到指定的椅子上，背靠着背。他能感觉到身后林薇的紧张，也能感觉到台下无数道目光和镜头的聚焦。
问题大多是围绕剧集和角色设计的，但也夹杂着一些私人喜好和快问快答。
“最喜欢对方剧中的哪句台词？” “私下休息时最喜欢做什么？” “认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程鑫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既要符合宣传需求，又不能给出太多容易被过度解读的信息。大脑高速运转，比拍戏还累。
有一题问：“最近单曲循环的一首歌是什么？”
林薇笑着回答了一首最近大热的甜歌。
轮到丁程鑫时，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的是马嘉祺那首低沉压抑的《无声回响》。但他不能说。他顿了一下，笑着说了一首自己多年前唱过的、比较欢快的OST。
答案不一致，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和惋惜声。贺峻霖立刻笑着打圆场，推进下一个环节。
丁程鑫脸上笑着，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看，就连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他都无法坦诚。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作品，在他此刻的世界里，成了一个需要被刻意回避的禁忌。
游戏间隙，补妆的时候，贺峻霖趁着工作人员忙碌，悄悄走到丁程鑫身边，低声快速地问了一句：“还好吗？看你有点紧张。”
丁程鑫勉强笑了笑：“还行，棚里有点热。”
贺峻霖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理解和安慰：“再坚持一下，快结束了。晚上一起吃饭？”
丁程鑫摇摇头：“晚上还有个视频专访，可能来不及。”
贺峻霖叹了口气：“行吧，那回头聊。”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嘉祺那边……你别多想，他明白的。”
丁程鑫点点头，心里却一点都没被安慰到。马嘉祺明白，和理解，和接受，是两回事。
录制终于在一片喧嚣中结束。丁程鑫笑得脸颊肌肉都有些发僵，和主持人、嘉宾、工作人员一一鞠躬道别。
回到后台休息室，他几乎是立刻瘫在了沙发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小陈帮他卸妆，递水，絮絮叨叨地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丁程鑫闭着眼，任由摆布。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象着，马嘉祺如果看到今天的录制内容，会是什么反应。那些游戏互动，那些为了效果而刻意营造的“默契”和“心跳”，在剪辑后期手下，只会变得更加引人遐想。
他拿出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马嘉祺的消息。
一种强烈的、想要听到他声音的冲动涌了上来。他拨通了马嘉祺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自动挂断后，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丁程鑫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握着手机，不甘心地又打了一遍。
依然是冗长的忙音。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起了。
“喂？”马嘉祺的声音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乐器调试的杂音和模糊的人声，像是在工作室。
“嘉祺，”丁程鑫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委屈，“我刚录完节目。”
“嗯。”马嘉祺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 distant，背景里有人喊了一句“马老师，这个和弦你看一下”，马嘉祺似乎捂住了话筒，模糊地应了一声“来了”。
丁程鑫的话堵在喉咙里。
“我这边有点忙，”马嘉祺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语速有点快，“在合练。晚点再说？”
“……好。”丁程鑫哑声应道。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丁程鑫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冰水里。
晚点再说？
可是晚点，他还有专访，还有无数的工作。
而马嘉祺的“忙”，听起来那么真实，又那么像一种……回避。
倒春寒的冷意，透过手机信号，精准地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刚刚在舞台上被聚光灯炙烤出的那点热度，瞬间消散殆尽。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卸了一半妆、显得有些狼狈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那种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无法真正靠近的无力感，又一次牢牢地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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