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被匆忙挂断的电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丁程鑫心口,细密的疼痛持续蔓延。接下来的视频专访,他几乎是凭借着强大的职业本能和肌肉记忆完成的,笑容标准,回答得体,但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悬浮在半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结束所有工作,回到酒店房间时,已是深夜。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耗竭。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马嘉祺说的“晚点再说”,似乎就这样消散在了夜色里,没有了下文。
丁程鑫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呼呼地漏着冷风。他甚至没有力气去难过,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
第二天,情况并没有好转。随着《欢乐俱乐部》录制花絮和预告片的陆续放出,网上关于“鑫薇”CP的热度再次被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各种动图、剪辑视频层出不穷,粉丝的狂欢几乎要淹没整个话题圈。
丁程鑫机械地按照宣传要求,转发了节目官博的预告,配上一个期待的表情符号。每多一次这样的互动,他都觉得像是在自己和马嘉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上,又加厚了一分。
马嘉祺那边,则彻底陷入了沉默。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丁程鑫那天晚上发出的“晚安”,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他像是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连最后的涟漪都已平息。
丁程鑫尝试过在深夜收工后,再给马嘉祺发一条消息,问一句“睡了吗?”,但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也再没有勇气拨通那个电话,害怕听到的依旧是冰冷的忙音,或者更糟,马嘉祺那客气而疏离的“在忙”。
这种单方面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争吵更让人绝望。
就在这种低迷压抑的气氛中,丁程鑫主演的电视剧迎来了首播。开播发布会盛大举行,作为绝对主角,丁程鑫不得不再次和林薇以及剧组主创一起,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媒体的狂轰滥炸。
发布会很成功,剧集首播的收视率和网络热度也一路飘红,打破了平台今年的记录。剧方和平台方大喜,当晚就在酒店举办了隆重的庆功宴。
香槟塔,鲜花,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每个人都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丁程鑫被众人簇拥着,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敬酒。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和恭维。
“程鑫,恭喜啊!爆款预定!” “丁老师这次表现太出色了!” “鑫鑫和薇薇功不可没!祝收视长红!”
他笑着道谢,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摇晃。酒精的作用下,胃部开始隐隐灼痛,头也有些发晕,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他很成功,不是吗?剧爆了,他人气更上一层楼,所有人都在恭喜他。他应该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庆功宴上所有的喧嚣和光亮,都从这个洞里漏了出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虚。
他下意识地一次次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始终是暗的。
那个人,没有发来任何祝贺的消息。一句都没有。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恭喜”,哪怕只是一个表情符号。
都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今天剧开播吗?他难道不关心成绩如何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心里,啃噬着他最后的强装镇定。
“程鑫,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事业再攀高峰!”又一位投资人笑着走过来。
丁程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反而带来一种自虐般的痛快。
贺峻霖作为好友和半个业内人士,也参加了庆功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丁程鑫笑容下的不对劲,趁着间隙把他拉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
“还好吗?”贺峻霖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有些失焦的眼神,担心地问,“喝太多了?胃受不了就别硬撑。”
丁程鑫摇摇头,笑容有些惨淡:“没事,高兴嘛。”
贺峻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嘉祺……还没联系你?”
丁程鑫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扯开一个更大的笑,拿起路过侍应生托盘里的一杯酒,又灌了一口,声音带着醉意和不易察觉的哽咽:“他忙嘛。大音乐人,搞艺术,哪有空关心我们这种俗人的电视剧爆没爆。”
“程鑫……”贺峻霖蹙眉,想劝他少喝点,也想为马嘉祺解释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知道马嘉祺的沉默不对,但也能猜到几分马嘉祺此刻心里的拧巴和难受。
“我去下洗手间。”丁程鑫推开贺峻霖的手,脚步有些虚浮地朝宴会厅外走去。
他需要透透气。
洗手间里安静许多。丁程鑫用冷水用力扑着脸,试图驱散酒意和心头的窒闷。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发红、神色狼狈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陌生和厌倦。
拿出手机,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酒精放大了他的委屈和冲动,他不管不顾地按下了拨号键。
这一次,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起了。
“喂?”马嘉祺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似乎是在家里。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丁程鑫所有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嘉祺……剧……剧播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马嘉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平静无波:“嗯,我知道。恭喜。”
这句迟来的、干巴巴的“恭喜”,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丁程鑫心头那点因酒精而燃起的微弱火苗。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他像以前一样,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一句“我看了,演得很好”,或者甚至调侃他“又在电视上耍帅了”,而不是这样一句客套的、仿佛来自陌生人的祝贺。
酒精放大了他的敏感和疼痛。丁程鑫的声音带上了控制不住的哭腔和埋怨:“你就只有……这句话吗?马嘉祺……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胃也疼……头也晕……他们一直灌我酒……”
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像是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告状的孩子,渴望得到一点安慰和心疼。
电话那头的马嘉祺,听着他带着醉意的哽咽,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几乎能想象到丁程鑫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眼圈红红,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他张了张嘴,那句“少喝点”、“早点回去休息”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几天,他刻意不去关注丁程鑫那边的消息,把自己埋进音乐里,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但那些铺天盖地的CP通稿和互动视频,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视线。每一次看到,都像是在提醒他,那个在镜头前对别人笑靥如花的人,是他的爱人,而他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旁观。
那种无力感和嫉妒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害怕自己失控说出伤人的话,所以选择了沉默。
此刻,听到丁程鑫带着醉意的控诉,他的心疼是真的,但那些积压的郁结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也是真的。
为什么总是要在这种时候才想起他?在庆功宴上喝得烂醉,被所有人簇拥着恭喜之后,才想起来打电话跟他诉苦?
他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丁程鑫更加心慌和委屈。
“你说话啊……马嘉祺……”丁程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我没有。”马嘉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你喝多了。让助理送你回去休息。”
又是这样。回避,转移话题。
丁程鑫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酒精带来的那点勇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是啊……我喝多了……打扰你了……马老师。”
他故意用了疏离的称呼,然后不等马嘉祺回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身体顺着冰凉的瓷砖墙滑坐在地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丁程鑫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外面宴会厅的喧嚣隐隐传来,那是属于他的庆功宴,是他成功的证明。
可为什么,他只觉得冷,只觉得孤单得快要死掉。
那个他最想分享喜悦的人,给了他最彻骨的沉默。
这场无人共享的庆功宴,成了这个春天里,最讽刺的一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