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影子被揭走后，沈亘脚下只剩一块“空白地基”。
空白不是白，是“青绿被抽空”的透明，
像把《千里江山图》扔进漂白剂，
漂得只剩绢的筋骨，
连折痕都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裂声。
他弯腰，指尖刚触空白，
地面立刻浮出一张“还款计划表”：
第一期：左眼河床 √已干裂
第二期：影子 √已剥离
第三期：名字 待收
第四期：心跳 待收
……
最后一栏用手写体补了一句：
“若提前用‘心’抵债，可延期‘一世留白’。”
落款仍是王希孟，
日期却写着：1120 年 6 月 24 日——
正是少年在汴京后苑落下第一笔青绿的那天。
二
青鸾在 1119 的夜空里同步收到“还款提醒”。
她的空白长在掌心——
“忘”筹码彻底碎成粉，
风一吹，
掌纹里便露出透明隧道，
隧道尽头是 2025 的沈亘：
没有影子，
没有颜色，
只剩一条裂缝当脊梁。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欠他一次“回头”——
上一次在倒挂山头，
她只给他背影；
这一次，
她决定把“回头”当利息
提前预付，
好让他把“名字”留在第三期
不至于被收走。
三
回头的那秒，
她的脸从北宋被折进 2025——
像两幅绢布被强行拼贴，
边缘冒起青绿的火星。
沈亘在空白地基上看见
夜空突然裂开一道“人形缝”，
缝里先掉出一只纸鹤，
再掉出青鸾的半边脸——
睫毛上还沾着 1119 年的露水，
露水落在他脚背，
立刻长出一张“新影子”：
不是人影，
是“名字”的影子，
上面写着
“沈亘”
二字，
像刚从墨池里捞起来，
笔画末梢还滴着
未干的心口血。
四
名字刚落地，
还款计划表立刻自动勾选第三期：
√已提前还贷
抵押物：一次回头
剩余欠款：心跳×1
沈亘弯腰去捡自己的名字，
指尖刚触到“沈”字的三点水，
那点水忽然蒸发成极细的铜绿，
顺他掌纹爬回心脏，
在左室表面凝成一枚极小的小印——
印文：
“留白之主”。
印泥：
青鸾的回头露。
五
几乎同时，
青鸾的掌心空白开始疯长，
一路蔓延到腕内侧，
像有人用毛笔蘸了“看不见”，
在她皮肤上反复罩染。
她明白：
“回头”是高利贷，
利滚利，
要以“心跳”为月息。
她决定提前把心跳
折成纸鹤
寄给沈亘，
好让他在第四期还款日
用“心”抵债
而不是用“命”。
六
心跳被折成第 17 只纸鹤，
鹤身写着：
“以心换湿，
以湿换青，
以青换你。”
纸鹤飞出她胸腔，
带着 1119 年的更鼓声，
穿过 906 年，
穿过倒挂夜空、铜门、赌桌，
最后“噗”一声
落在沈亘的空白地基，
化作一颗
“未干的心形石青籽”。
籽刚触地，
便发芽，
根须顺着空白逆流而上，
一路开出
心跳的
花——
花心是青，
花瓣是血，
花蕊里浮着
极小的小字：
“收下我，
你就欠我
一世
留白。”
七
沈亘把“心形石青籽”按进左胸，
心跳瞬间回到 1119 年的频率——
更鼓一响，
空白地基立刻长出湿润的青绿：
石青山、石绿水、赭石渔舟……
一幅 0.018 平方公里的《千里江山图》
从他脚下缓缓铺开，
像一张被提前还款的借据
被撕成
碎片
又
重新
拼
回
画。
最后一笔青绿落定，
还款计划表自动浮出最后一栏：
√第四期已用“心”抵债
剩余欠款：0
附注：
“留白权归你，
但留白里
必须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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