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合着破碎骨片、黑灰色粘液和浓烈腐臭的呕吐物，如同高压下的沥青，带着死亡的温度，紧贴着阿明的后背呼啸而过！

“嗤啦——！”

粘液溅射在走廊的墙壁和地板上，立刻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色坑洼，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几片锋利的、疑似指甲或碎骨的硬物擦过阿明的手臂，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阿明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喷射气流拉扯着他破烂的衣角。他不敢回头，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榨取出来，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雅雅，玩命地向前冲刺！

身后的腔体入口处，传来肉质管道蠕动的粘腻声响，以及那巨大器官集合体搏动加速的、沉闷的咕咚声。它没有移动，但那种被锁定、被当作需要清理的“杂质”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追逐都更令人绝望。

走廊在前方再次出现拐角！

“这边！”阿明嘶哑地喊着，几乎是抱着雅雅滚进了拐角之后。

暂时脱离了那致命呕吐物的直线喷射范围。

但危险远未结束。那代表着公寓核心消化功能的腔体虽然无法移动，但它的“影响范围”呢？这走廊是否也是它延伸的“食道”？

两人背靠着冰冷（暂时）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雅雅双眼翻白，几乎要昏厥过去，全靠阿明死死架着她。

“不能……不能停……”阿明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这条新的走廊与之前的并无太大区别，同样的昏暗，同样的斑驳，同样的死寂。唯一的不同是，在走廊一侧，大约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方形的、黑黢黢的洞口——一个通风管道口。栅栏似乎早已锈蚀脱落，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入口，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通风管道！

阿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可能是唯一避开地面上那些活化的墙壁和地板，以及那个恐怖消化腔的机会！

“那里！进去！”他指着通风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雅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抗拒。那黑暗的管道口，像极了某种巨兽等待猎物的喉咙，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但比起身后那令人作呕的消化腔和可能随时出现的复仇军团，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阿明不再耽搁，他蹲下身，双手交叠：“踩上去！快！”

雅雅咬了咬牙，颤抖着踩上阿明的手掌。阿明用力向上一托，雅雅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扒住了通风管道冰凉的内壁，上半身钻了进去。

就在阿明准备自己也爬上去的时候——

“沙……沙……沙……”

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拖行声，再次从他们来的方向，拐角的那一头，响了起来！

而且，这一次，声音不止一个！

黏腻的爬行声，某种硬物刮擦地面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如同无数虫足移动的窸窣声……混合在一起，正朝着拐角处逼近！

复仇军团！它们又来了！而且数量更多！

阿明脸色煞白，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再次开始弥漫开的那种亡魂特有的冰冷怨念和腐臭。

“阿明！快！”管道里，传来雅雅带着哭腔的、压抑的催促。

阿明猛地向上跳起，双手死死扒住通风管道粗糙的内壁边缘，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向上引！他的脚在空中胡乱蹬踏，寻找着力点。

就在他的腰部刚刚钻进管道口，双脚还悬在外面的刹那——

拐角处，阴影蠕动。

最先出现的，是几条如同试探般舞动的、由污水泥灰组成的触须。紧接着，那个之前追逐过他们的、由器官和建材组成的肉块再次出现，它身上的眼球更多了，幽绿色的光芒在昏暗中格外刺眼。而在它身后，更多的畸形轮廓从阴影中显现：一个如同用破碎镜片拼凑而成、反射着扭曲光影的人形；一团不断滴落黑色油状物、中心嵌着半颗头颅的阴影；还有数不清的、在地板上快速爬行的、如同被剥了皮的手掌……

它们的目标明确，瞬间就锁定了半个身子还在管道外的阿明！

“嗬——！”器官肉块发出一声混合着兴奋与怨毒的嘶鸣，猛地加速，几条苍白的手臂如同标枪般射向阿明的双脚！

阿明感到脚踝一紧！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拉扯力传来！他低头，只见一只浮肿惨白、指甲乌黑的手，正死死攥住了他的左脚踝！那力量大得惊人，要将他硬生生从管道里拖出去！

“不！！！”阿明发出绝望的咆哮，另一只脚疯狂地踢踹着那只手，但触感如同踢在浸水的烂木上，只是让那手臂微微晃动，攥得更紧！

管道内，雅雅尖叫着，俯下身，双手死死抓住阿明的胳膊，拼命向后拉拽！

一场绝望的拔河在通风管道口展开！

阿明感觉自己的腿几乎要被撕裂！更多的亡魂聚合体涌了过来，它们伸出各种形态的肢体，试图抓住他，拖拽他！冰冷的触感，粘稠的分泌物，刺骨的怨念，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通风管道的内壁，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怨念和挣扎，开始传来细微的、令人不安的震动。

就在阿明意识开始模糊，力量即将耗尽的那一刻——

“砰！”

一声闷响。

抓住他脚踝的那只苍白人手，手腕处突然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

断口处没有血液，只有黑灰色的、如同水泥浆般的粘稠物质涌出。

那只手依旧死死攥着阿明的脚踝，但失去了手臂的连接，力道顿时小了大半。

阿明和雅雅都愣住了。

紧接着，他们看到，下方那些正在疯狂涌来的亡魂聚合体，像是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猛地一滞。

然后，在阿明惊骇的目光中，它们……转向了。

不再理会管道口的阿明，而是齐刷刷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和躁动，望向了走廊的另一端，那片他们来时方向的、更深沉的黑暗。

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那个由器官和建材组成的肉块，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哀鸣，率先调转方向，连同其他亡魂聚合体，如同退潮般，仓皇地、争先恐后地向着来时的黑暗逃窜而去，瞬间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阿明和雅雅，以及那只依旧死死攥在阿明脚踝上的、断掉的苍白人手。

发生了什么？

阿明来不及细想，趁着这诡异的间隙，他猛地一缩腿，和雅雅一起，连滚爬地彻底钻进了通风管道深处。

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他靠在冰冷粗糙的管壁上，剧烈喘息，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低头，用力掰开那只冰冷僵硬、已经不再动弹的断手，将它厌恶地扔向管道下方的黑暗。

断手落入黑暗，没有传来任何落地的声响。

雅雅在一旁低声啜泣着，显然是吓坏了。

阿明没有安慰她，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那些复仇军团的亡魂，在最后时刻，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到手的猎物，转向逃离？

它们害怕什么？

是那个发出嗡鸣的存在？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栋公寓里的“秩序”，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也更加……复杂。

他抬起头，望向通风管道前方无尽的黑暗。

这里，真的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