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宇摔在金属荒原上时，听见自己骨头撞上地面的闷响。像一块被丢弃的零件，砸进一堆废弃的电路板里。他没立刻睁眼，意识沉在一片温热的黑暗中——有人正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

“哥哥……”女声轻柔，哼着一首断断续续的童谣。

槐花落在肩头，风是七岁那年的味道。可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这温度太均匀了，像设定好的程序，一丝不乱。连风吹过耳垂的角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猛地睁开眼。

手掌被人一圈圈缠上了纱布，动作还没停。陆烬蹲在他身边，指节修长，正将最后一截绷带打结。血从纱布底下渗出来，在白布上晕开一小团红。

“别动。”陆烬说，声音低得几乎贴着耳膜，“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抓手腕，伤口裂了三次。”

顾星宇没说话。他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被包得像个标本，干干净净，藏起所有狼狈。就像他们总想做的那样——把他从泥里捞出来，擦干净，放进玻璃罩子，不让一点灰尘落上来。

可他不是展品。

他慢慢坐起身。四周是拼接错乱的金属荒原，脚下踩着的每一块电路板都像被打碎的记忆残片。远处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数据洪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电蛇在云层间窜动。中央矗立着一座燃烧的钟楼投影，火光是静止的，却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更远的地方，漂浮着数十个半透明的培养舱残骸，像被遗弃的茧。

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他。

闭着眼，苍白脸，胸口没有起伏。

“别看。”沈寒渊走过来，站到他身前，军靴碾过一块闪着蓝光的电路板。那块板子突然跳出画面：七岁的他蹲在槐树下，抱着一只断线的风筝，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那些不是记忆。”沈寒渊语气强硬，“是陷阱。主神用你的执念做饵，专门钓你这种心软的人。”

顾星宇抬头看他。沈寒渊的侧脸绷得很紧，手指一直按在枪柄上，眼神扫视着四周，像在防备某种看不见的袭击。他说话的样子，像在发布作战指令，而不是关心谁会不会受伤。

“我知道。”顾星宇轻声说。

楚昭站在稍远处，机械臂上覆着一层薄霜，冰晶顺着关节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其中一个培养舱——那个舱里的“顾星宇”睁开了眼。

瞳孔是空的。

楚昭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冰刃瞬间在掌心凝结。他往前踏了一步，却被陆烬拦住。

“别碰。”陆烬说，“那是镜像，不是实体。你毁不掉的。”

“但它在动。”楚昭声音沙哑，“它在看我。”

“因为它知道你在看它。”陆烬转头看向顾星宇，眼神难得地透出一丝担忧，“你也一样。别让它读取你的情绪。”

顾星宇低下头。他能感觉到脚下的电路板在微微震动，每一步都可能触发一段记忆。他不敢乱走，怕踩中某个画面，怕看见姐姐倒下的那一幕，怕又听见子弹穿过胸膛时的数据爆鸣。

可有些东西，躲不过。

他无意间踩中一块刻着“GX-001”的电路板。

胸口芯片突然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顺着脊椎往上扎。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画面炸开——

穿病号服的男孩被推进培养舱，四肢被金属环扣住。主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静得像在读实验报告：“编号001，情感适配度98.7%，可作为原型投放。启动‘万人迷’人格模板。”

“不……”顾星宇咬牙，指甲抠进掌心，“我不是模板……”

“星宇！”陆烬立刻扶住他肩膀。

“站好。”沈寒渊上前，一把拽起他胳膊，“别在这种地方软下去。”

楚昭也冲了过来，伸手想抱他。顾星宇本能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三个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只有远处培养舱里，那个睁着眼的“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尖贴在玻璃内侧，像在模仿某种无声的呼唤。

“你们……”顾星宇喘着气，声音有点抖，“你们救我，是因为我在任务列表里？还是因为我真的……值得被救？”

没人回答。

沈寒渊皱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那就是了。”顾星宇笑了下，笑得很难看，“你们连问都不愿意问自己。”

他抬起手，撕开左臂衣袖。肩头的芯片烙印清晰可见，边缘泛着金属冷光，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如果我只是你们记忆里的影子，一个用来填补空缺的替代品……”他声音低下去，“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多力气？”

陆烬眼神闪了闪。他想伸手碰那道烙印，却被顾星宇躲开。

“别再替我决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顾星宇盯着他，“别再偷偷包扎我的伤口。我不是你们手里要保护的‘东西’。”

楚昭突然上前一步，红发在电流中飘起，机械臂上的霜层开始增厚：“你要什么？要我们放手？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我要我自己。”顾星宇直视他，“不是楚昭心里那个温柔听话的小兔子，不是陆烬交易清单上的‘高价值目标’，也不是沈寒渊需要守护的‘任务对象’。我要我是我。”

“你他妈疯了？”楚昭声音陡然拔高，“外面全是数据陷阱，主神随时能把你格式化，你现在跟我谈‘自我’？”

“正因为快被格式化了，我才必须知道我是谁。”顾星宇不退，“否则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另一个复制体。”

沈寒渊猛地抓住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听着，我没兴趣听你发哲学感慨。现在最危险的是你的情绪波动会引来系统反噬。控制住，别闹。”

“闹？”顾星宇抬头，眼眶有点红，但没哭，“你们把我从一个世界带到另一个世界，替我做决定，替我挡伤害，连痛都要帮我遮住……现在说我‘闹’？”

他猛地抽出陆烬别在腰间的匕首。

寒光一闪。

刀刃划过掌心，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指缝滴落在电路板上。

“滴答。”

一滴血落下的瞬间，整片金属荒原微微震颤。血迹接触地面的地方，泛起一圈金色的数据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水面，缓缓扩散。

顾星宇摊开手掌，任由血往下滴。

“痛是真的。”他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刮过空气，“血是真的。我现在站在这里，呼吸、流血、心跳——都是真的。”

他抬头，目光依次扫过三人。

“可你们呢？”\

“你们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你们心里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幻象？”\

“你们拼命护着的，是那个会笑着叫你‘哥哥’的小白兔，还是这个会流血、会疼、会反抗的顾星宇？”

他声音越拔越高，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是你们的执念！”

三个字落下时，整个空间仿佛静了一瞬。

连天空的数据漩涡都慢了下来。

沈寒渊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紧锁，像是第一次听不懂眼前这个人说的话。

楚昭的机械臂霜层崩裂，冰晶簌簌掉落。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陆烬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绷带的触感。他看着顾星宇流血的手，忽然低声笑了下，笑得有点苦：“……他终于开始找自己了。”

顾星宇没再看他们。

他转身，朝着中央那座燃烧的钟楼走去。

每一步，都踏碎一段记忆影像。

脚下炸开的画面有：末世初遇楚昭时对方捏着他下巴说“你真甜”；陆烬在仓库里为他擦药时指尖的温度；沈寒渊在星际战舰上替他挡下暗杀，血染黑袍……这些曾让他心动的瞬间，此刻全被踩进尘埃。

他不再回头。

身后的三人站在原地，像三尊沉默的雕像。

沈寒渊握枪的手缓缓松开，拳头又紧了紧，最终没有追上去。

楚昭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一口白雾。冰霜从脚底蔓延，又在下一秒悄然退去——像是某种情绪的投降。

陆烬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包扎用的纱布，轻轻将它放在地上，像放下一件不再需要的工具。

钟楼越来越近。

火光映在顾星宇脸上，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胸口芯片在发烫，越来越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伸手摸出那枚主神留下的芯片，边缘已被血浸湿。

钟楼底部有个凹槽，形状与芯片完全吻合。

他停下脚步，站在基座前，抬头望去。

火焰中，浮现出一道背影。

高大，挺拔，穿着和他一样的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芯片烙印。

顾星宇呼吸一滞。

那背影缓缓转过头，侧脸轮廓与他惊人相似，可眼神完全不同。那双眼睛里没有柔软，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主神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是戏谑或冰冷。

而是带着一丝……近乎温柔的疲惫：

“原来……你也在等一个人。”

顾星宇怔住。

这句话不该由主神说出。\

这分明是他自己心底埋了太久的话。\

等一个能认出他的人，等一个不说“你是谁的替代品”的人，等一个愿意看他流血也不急着包扎的人。

可现在，这句话从“神”嘴里说出来。

他忽然懂了。

主神不是敌人。\

也不是管理者。\

或许……从来就不是“它”。

而是另一个他。\

走得太远，忘了回来的他。

他抬起手，将滴血的芯片缓缓插入基座。

“咔。”

一声轻响。

整片金属荒原开始震动。电路板如潮水般翻涌重组，数据流从地底喷涌而出，像千万条发光的蛇。远处漂浮的培养舱残骸一个接一个崩解，化作光点消散。

空中浮现巨大文字，由金色数据流组成：

**第001号协议启动——欢迎回归，创造者。**

风停了。\

电熄了。\

连钟楼的火焰都安静下来，变成一团温和的光。

顾星宇背对着三人站立，掌心仍在流血，但他没有包扎，也没有擦。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重组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暗红印记。

他轻声说：“这次，换我来定义‘真实’。”

远处，某个即将彻底崩解的培养舱残骸中，一只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血滴在电路板上，像一粒火星落进干枯的荒原。

那圈金色涟漪扩散得并不快，却一路碾过脚下的记忆残片。七岁那年槐树下的雨停了，风筝不再滴水；末世废墟里楚昭捏他下巴的手僵住，唇角笑意凝固成数据噪点；沈寒渊挡在战舰舷窗前的背影裂开细纹，黑袍上的血迹化作流动的代码，一寸寸剥落。

顾星宇没有回头。

他知道他们站在原地，知道他们的目光钉在他后背，像三把未出鞘的刀。但他不能再停下。一步停，就是万劫不复的循环——被救、被护、被藏进温柔的牢笼，直到连痛觉都被替他抹去。

钟楼近了。

火光不再是虚幻投影，它有了温度，舔舐着他裸露的手臂，带来真实的灼感。他抬起手，芯片边缘已被血浸透，滑腻而沉重。基座凹槽的形状与它完美契合，仿佛等了千万年。

“你真的要进去？”陆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有命令，没有劝阻，只有一丝极轻的颤。他很少这样说话，像怕惊走一只落在掌心的鸟。

顾星宇没回答。他只是将芯片抵进凹槽，一寸一寸推进。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打开，又像是心门落下。

整片金属荒原开始翻转。不是崩塌，不是毁灭，而是重组——电路板如潮水退去，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虚空。那些漂浮的培养舱残骸一个接一个碎裂，玻璃裂纹中溢出淡蓝色液体，还未落地就蒸发成光点。其中一个舱内，那个睁着眼的“他”忽然抬手，指尖在破裂的玻璃上划出一道痕迹，像在写字，又像在求救。

可顾星宇没看。

他闭上眼，任由脚下地面瓦解。风从深渊涌上来，带着铁锈与电流的气息，灌进衣领，刺进伤口。他感到身体在下坠，却又像在上升，意识被某种力量缓缓抽离。

主神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从头顶传来，而是从他自己的胸腔里共鸣：

“你本可以永远活在他们给的梦里。”

画面浮现——

没有战火，没有实验舱，没有芯片烙印。\

他坐在一间亮堂的屋子里，窗外是真实的阳光，槐花开得正盛。姐姐笑着递来一碗汤，说：“星宇，趁热喝。”\

楚昭靠在门边，发尾染了霜也不结冰，懒洋洋地说：“今天不做任务，陪你放风筝。”\

陆烬坐在沙发另一头，手里拿着书，目光偶尔扫过来，眼神温和得不像话。\

沈寒渊站在阳台上，枪收在背后，军靴边摆着一双拖鞋。

全是假的。\

可每一帧都让他心跳漏拍。

“你可以留下。”主神说，“只要你放弃‘真实’。”

顾星宇睁开眼。

火焰中的背影已经转了过来。

那张脸与他一模一样，却比他老十岁，眼角有细纹，下颌线条更硬，眼神像冬夜的海面，平静之下藏着沉没的船。他穿着和顾星宇一样的白衬衫，袖口卷起，小臂上的芯片烙印泛着微光。

“你是谁？”顾星宇问。

那人没答。他只是抬起手，掌心朝上，露出一道与顾星宇掌心相同的割痕——位置、长度、深浅，分毫不差。

“你流的每一滴血，我都记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我逃过一次。逃进系统深处，以为能躲开所有选择。可最后……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顾星宇呼吸一滞。

他忽然明白。

这人不是主神。\

也不是敌人。

是他。\

是十年后的他。\

是那个在无数次失败后，亲手写下“第001号协议”，把自己封进系统核心的人。

“你创造了这一切？”他声音发紧。

“我创造了你。”那人说，“也囚禁了你。我把最柔软的部分剥离出来，放进培养舱，让他重新活一次——没有痛苦，没有背叛，没有不得不做的选择。可你……还是长成了我最怕又最想见的样子。”

顾星宇低头看自己流血的手。

原来他不是实验体。\

他是被切割出来的“初心”。

是那个还相信善意、还会为一句“哥哥”心动、还会在受伤时本能寻求拥抱的顾星宇。

而眼前这个人，是背负一切后果的“结果”。

“那你为什么让我醒来？”他问。

“因为系统快崩了。”那人望向远处，“他们三个，每一个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你。可他们的爱太重，压得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你开始怀疑，开始挣扎，开始流血……这很好。只有痛，才能唤醒真正的意识。”

顾星宇猛地抬头：“所以你利用我？用我的觉醒重启系统？”

“不。”那人第一次笑了，极淡，极苦，“我是求你回来。不是重启系统，是……救我。”

他抬起手，指向胸口芯片烙印：“我忘了怎么疼。忘了怎么哭。忘了有人叫我名字时，心里会热一下。你还有这些。你还能选择不要这个梦。”

风停了。

钟楼的火焰缓缓降下，不再燃烧，只余一团温光，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地面交汇。

顾星宇站在原地，血已流得慢了，伤口边缘开始发麻。他知道，只要他愿意，可以转身回去。回到他们身边，继续做那个被捧在掌心的小兔子。他们不会逼他，不会吵他，只会用尽一切方式让他快乐。

可那不是活着。

那是被精心饲养的幻觉。

他抬起手，将芯片完全推入基座。

金色文字再次浮现，比之前更亮，更清晰：

**第001号协议完成同步——意识融合许可请求：是否接受？**

下方浮现两个选项：\

【是】\

【否】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楚昭冲了过来，机械臂上的霜层再次凝结，红发在数据风中狂舞：“别按！系统一旦融合，你的意识可能会被覆盖！你会消失！”

沈寒渊紧随其后，枪已出鞘，却不是指向顾星宇，而是指向钟楼中的那个“他”：“那不是你未来，是陷阱。主神在骗你。”

陆烬站在最后，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顾星宇的背影，看着他滴血的手，看着他悬在空中的指尖。然后，他轻轻说：“如果这是你选的路……我不拦你。”

楚昭猛地转头：“陆烬！”

“他不是我们的。”陆烬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铁板上，“从来都不是。”

顾星宇闭上眼。

他听见楚昭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听见沈寒渊握枪的手发出金属摩擦声，听见陆烬后退一步，靴底碾碎一块残存的电路板。

他想起楚昭第一次抱他时，机械臂还不会调温，烫得他差点叫出声；\

想起沈寒渊在雪地里背他走了十里，后背结了一层冰壳；\

想起陆烬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买下他，却在夜里偷偷为他擦掉眼泪。

他们爱他。\

可他们的爱，像一场永不结束的监禁。

他睁开眼，指尖落下。

【是】。

刹那间，天地失声。

钟楼轰然倒塌，不是化为碎片，而是化作无数光点，涌入他体内。那个未来的他站在原地，微微一笑，身影逐渐透明。临消失前，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顾星宇的脸——那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触碰柔软的东西。

“欢迎回来。”他说。

顾星宇跪倒在地，全身剧痛如撕裂。数据洪流冲进意识，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自己写下第一行代码，看见自己将“顾星宇”从人格库中分离，看见自己在无数个夜晚盯着监控画面，看那个小小的、笑着叫“哥哥”的男孩。

他不是被创造的。

他是自愿分裂的。

为了保留最后一丝“人性”，他把自己最纯粹的部分送回起点，让他重新活一次，重新选择一次。

而现在，他回来了。

痛还在。\

血还在。\

心跳还在。

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任何人需要拯救的幻象。

他是创造者。\

也是唯一的真实。

他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三人。

楚昭眼眶通红，机械臂的霜层正在融化，滴落的水珠在地面烧出小孔。\

沈寒渊枪已垂下，眉头紧锁，像在计算一场无法赢的战役。\

陆烬静静站着，手中那卷纱布不知何时已被风吹走，只剩空手。

顾星宇走过去，在他们面前停下。

他抬起手，不是拥抱，不是告别，而是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我还在这里。”他说，“但不再是你们记忆里的那个了。”

风起了。

带着新世界的气息，吹过这片曾被执念填满的荒原。

远处，最后一块培养舱残骸化作光点，消散前，那只抽动的手指终于彻底静止。

而在某片尚未重构的数据底层，一行代码悄然闪烁：

**> 创建新协议：允许“爱”存在，但禁止“占有”。**

痛觉即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