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牒发布后第24小时，正午十二时整]
被铅灰色的云朵笼罩的天空之下，大海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油墨般的深蓝
冒险湾外海二十海里，莱顿第一、第三帝国舰队已完全锚定，阵列森严
悬浮于海面之上的钢铁山脉
——
瞭望塔内，主屏幕的广角镜头拉到了极限。那支舰队填满了整个画面，细节因距离而模糊，但轮廓带来的压迫感，已透过屏幕，碾在每一个观者心头
珠珠锚定完成。阵列……是无畏舰居后，巡洋舰前置，驱逐舰呈扇形展开
乐乐他们的火控雷达波束正在以极低的功率，周期性扫描我海岸线主要目标。像是在……做标记
小克国际通讯社的镜头已经调整，正在对准他们
莱德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双手背在身后，握得很紧，指节发白
突然，位于阵列最前方的一艘修长巡洋舰舰艏，迸发出一点刺眼的白光
那不是爆炸，光芒凝聚不散，就像一颗被强行钉在海平面上的小型太阳
珊瑚高能粒子凝聚现象？这是他们的巡洋舰主动能武器阵列在预热！
那点白光迅速拉伸、延展，化作一道纤细却清晰可见的亮蓝色光束，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掠过海面
光束的目标并非瞭望塔，而是冒险湾港口外，一座早已废弃的无人小型导航型灯塔
没有声音，至少此刻还没有传来
屏幕上，只见那座混凝土结构的灯塔，在被光束“舔”到的瞬间，上半部分直接汽化，下半部分则融化成赤红的、沸腾的岩浆状物质，缓缓坍塌进海水里，激起一大片蒸腾的白雾
数秒后，低沉的、仿佛巨型布料被撕裂的闷响，才滚过海面，传入城市，震得瞭望塔的玻璃微微颤动
第一份“威慑”已经完成
是一种绝对的、精准的、与爆炸截然不同的“抹除”
贝贝他们……他们在测量射程，也在测量我们的神经
路马通讯接入莱德
路马港口报告，刚才部分志愿工人被吓破胆了，正在尝试安抚。是否需要协助他们撤离？
莱德不。让他们看着。我们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莱德的命令冰冷。他必须让恐惧先深入人心，之后的行为才能超越恐惧
——
海面上，那艘巡洋舰的舰体微微调整。紧接着，位于它侧舷的数十个蜂窝状发射盖同时打开
下一刻，一片密集的、拖着微弱尾迹的黑点蜂拥而出，在空中骤然散开，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珊瑚是巡洋舰的协同作战无人机群，数量……超过两百。型号无法识别
无人机群没有扑向城市，而是在舰队与海岸线之间的广阔空域，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飞行表演
它们以难以置信的同步性，编组成精确的几何图形：立方体、螺旋线、甚至短暂地拼出了一行莱顿帝国的文字缩写
随后，机群骤然散开，两两一组，开始模拟空战绞杀。规避、锁定、模拟攻击……动作快如鬼魅
这不仅仅是展示数量，更是展示绝对的制空权与AI协同作战的代差
洛希咱们那二十三架战斗机……在他们面前，恐怕活不过三十秒
小野通讯接入
小野莱德，已经按照你说的布置好了，接下来怎么做
莱德请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许擅自开火
小野收到
无人机的表演在最高潮时戛然而止。所有无人机同时调转方向，如归巢般返回巡洋舰，发射盖依次闭合，海天之间瞬间恢复了空旷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第二份“威慑”，是优雅的暴力
——
短暂的寂静后，舰队核心，“裁决者”号无畏舰的舰体上部，一块巨大的装甲板缓缓滑开，露出下方复杂无比的机械结构
一门炮管短粗、口径却大得惊人的武器，缓缓抬升，对准了天空
小艾那是……质量投射器？还是……
这时，珠珠面前的操作屏幕突然被红色的光芒覆盖——潮水般的警报
珠珠能量读数急剧攀升！不是定向能，是动能武器！
炮口没有闪光，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咚”声
一枚修长的、没有任何推进火焰的黑色弹体，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撕裂空气，笔直地射向高空，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扭曲视线的波纹轨迹
弹体迅速穿过云层，变成一个小黑点
然后，在某个无法判断的高度，它炸开了
没有火光，没有破片。爆炸产生的，是一圈肉眼可见的、急速扩张的银色波纹，如同在天空这张画布上投下了一枚石子
波纹扫过之处，云层被粗暴地驱散、扯碎
冒险湾及周边区域，所有尚未关闭的电子屏幕——无论是市政厅的大屏幕，还是居民家中老旧的电视机——瞬间爆满雪花，发出刺耳的噪音
就连瞭望塔内的主屏幕也剧烈晃动了几下，备用电源吱嘎作响
乐乐这是全频带电磁脉冲覆盖……但强度被精确控制了，只摧毁了无屏蔽的民用电子设备，没有破坏基础设施
乐乐他们在展示……选择性摧毁的能力。可以让你的社会瞬间回到电气时代之前，而他们自己，毫发无伤
第三份“威慑”，是文明的断闸器
——
冒险湾，死一般的寂静。连海风都仿佛停滞
压倒性的力量，并不需要咆哮。它只需平静地展露一角，便足以冻结灵魂
古威市长通讯接入
古威市长莱德……市民们……很多人崩溃了。我们该怎么办？他们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
莱德稳住，市长。他们暂时不会攻击人口密集区。这不符合他们“维护稳定”的叙事
莱德的声音沙哑，但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冷静。他转向通讯台
莱德路马，舰船状态
通讯器中，背景传来了非常大的噪音，像是切钢板？也像是山雨欲来的雷鸣
路马我们的两栖舰几乎是在抖！就像得帕金森了！但它能动！之前安装的所有能转的炮塔都复位了！弹药……说实话，我不知道哪些还能打响！
莱德听着，路马。他们的表演结束了。现在，该我们登场了
瞭望塔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莱德
不仅，频道内旁听的阿奇，立即将通讯接入莱德
阿奇莱德？你这是要做什么？
莱德执行最终回应。他们不是要“航行自由”吗？不是要“清除威胁”吗？
莱德我们就给他们看看，他们要面对的“威胁”，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命令斩钉截铁
莱德路马，听令：
莱德启动25号两栖舰，以及那艘阿利伯克级驱逐舰。目标，莱顿帝国特混舰队锚地。航速，保持最低前进档。阵型，单纵队
莱德任务：抵近观察，进行……存在性展示
路马……明白。单刀赴会，是吧？那就来吧！
毛毛通讯接入
毛毛莱德！这不是送死吗？！他们会开火的！
莱德毛毛，还记得吗？我们要让他们每一步都不“顺利”
莱德他们想兵不血刃地接管？我们就偏要把两艘锈迹斑斑、火力聊胜于无的老古董，开到他们最先进的无畏舰眼皮底下
莱德我们要让全世界都看见：即使力量对比如此荒谬，冒险湾，没有在恐惧中沉默！
——
船坞，闸门在液压机构的嘶吼中缓缓打开，海水涌入
编号“25”的双航道重型两栖舰，如同从沉睡中被粗暴唤醒的钢铁巨兽，舰体上崭新的焊接疤痕与陈年的锈迹交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悲凉的光泽
它那两门被修复的主炮，笨拙地转动着，对准了船坞出口的方向
路马站在舰桥上，爪子里抓着一顶不知道从哪个仓库翻出来的、锈迹斑斑的老式潜水头盔。他看了看，没有戴上，而是把它放在了指挥台前
路马最后一次了。咱们……出去逛逛，嗯，逛逛
引擎的轰鸣变得粗重而稳定，庞大的舰体开始缓缓挪动，挤出船坞，进入主航道
另一边，那艘同样年迈的阿利伯克级驱逐舰，也生疏地解缆启航，烟囱冒出浓淡不均的黑烟，跟在两栖舰后方，保持着笨拙的间距
两艘船，一艘是设计于近一个世纪前、被反复魔改的两栖平台；一艘是上个时代霸主的海军遗产，如今都已老迈不堪
它们组成的“舰队”，驶出港口防波堤，进入开阔海域
面前，是浩瀚无垠、阴云密布的太平洋
以及，二十海里外，那片由最尖端战争科技打造的、巍峨而沉默的钢铁山脉
——
瞭望塔内，主屏幕切换成了南天门卫星传回的俯瞰画面
画面中，两个渺小的绿点，正缓慢地驶向那片无边无际的、代表死亡的红色区域
比例尺的悬殊，让这一幕看起来像两只蚂蚁，爬向巨人的靴底
珠珠航向直指莱顿舰队核心。航速，5节。预计接触时间……1小时20分钟
乐乐莱顿舰队有反应！部分驱逐舰开始调整姿态，炮塔微调……他们在注视
小克国际通讯社的大部分镜头，都在转向我们这两艘船
全球那些看到直播的观众，此刻都看到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在绝对力量的威慑表演之后，弱势的一方，竟派出了两艘堪称“博物馆展品”的舰船，做出了堪称自杀式的回应
这不是反击，这是用存在本身进行的质问
贝贝全球社交媒体……几乎……不对，已经炸了！“单刀赴会莱顿帝国”、“最后的攻势”……这一些话题几分钟之内热度飙升！
莱顿帝国的信息封锁，出现了短暂的滞涩
阿奇这是你的策略？莱德
莱德不，阿奇。这不是策略，这是态度
莱德终于坐了下来，身体深深陷入椅子。他看上去疲惫到了极点，但眼神却死死锁住屏幕上那两个移动的绿点
莱德策略是为了赢。而我们这次……没有赢的计划
莱德我们只是在告诉莱顿，告诉所有人：冒险湾，可以选择如何倒下
海面上，“25”号两栖舰的舰桥内，路马抓过内部通讯器，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传遍全舰
路马全舰注意！我是路马！咱们干嘛去，大伙心里都有数！
路马怕不怕？老子™的也怕！但咱们后头是冒险湾！是阿拉斯加！是咱们刨坑撒尿做标记的家！
路马都把招子放亮点！操作规范都给我从纸堆里翻出来记好喽！咱们可以被打沉，但不能自己开沟里去！那太丢人的脸和狗的脸了！
一阵带着颤音、却异常热烈的嘈杂回应从各岗位传来
另一艘驱逐舰上，临时担任指挥的船长，默默在胸口画了个旧时代的符号，随后紧紧握住了锈蚀的操纵杆
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在沉默而紧张的氛围中，一点一点缩短
莱顿帝国的钢铁群山，依旧沉默着，等待着。它们会如何对待这两只靠近的“蚂蚁”？是蔑视地无视？是警告驱离？还是……
无人知晓
瞭望塔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屏幕上海图比例尺不断放大后，那触目惊心的距离数字跳动
50海里……
40海里……
30海里……
两只绿点，正在缓缓地，驶向那片象征着绝对毁灭的深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