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十天，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慢镜头下的水滴，清晰而缓慢地坠落。没有了对未来的焦虑，没有了外界的压力，日子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透明的宁静。

江允白接受了父亲的道歉。没有戏剧性的拥抱痛哭，只是在父亲又一次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上门，笨拙地询问“北京冬天用的羽绒服买这个厚度够不够”时，他接过袋子，轻声说了句“谢谢爸”。那一刻，江父眼眶微红，迅速别开了脸，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江允白确实不生气了。他试着去理解父亲——在那个信息闭塞、观念保守的年代成长起来的人，骤然面对儿子如此“离经叛道”的感情，第一反应自然是震惊、排斥，甚至恐惧。父亲用错了方式，但那份急于“纠正”他、怕他“行差踏错”的底层逻辑，或许笨拙，却依然源于一种父爱。他能想通这一点，心头那最后一点芥蒂也便随风散了。

这十天，他们过得简单而充实。

白天，他们依旧会去图书馆，但看的不再是习题集，而是各自感兴趣的杂书，或者研究北京的地图，标记下想去的地方。傍晚，他们会牵着手，在小城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走过熟悉的每一条街巷，将故乡的轮廓更深地刻进记忆里。江父偶尔会加入他们的晚餐，气氛起初有些生硬，但慢慢地，也能有一些简单的交流，关于天气，关于行李准备，关于北京的气候。

顾念白敏锐地察觉到江允白身上一种微妙的变化。他变得更加沉静，眼神里少了一丝惊怯，多了一份温润的平和。那是一种与过去、也与自己达成和解后的释然。

离出发还有三天的一个晚上，两人坐在天台上看星星。夏末的夜空，星河低垂，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我好像……不怪他了。”江允白望着星空，忽然轻声说，“他只是需要时间。就像我们，也需要时间长大一样。”

顾念白侧头看他，月光勾勒着江允白柔和的侧脸线条，他的眼神清澈而坦然。顾念白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他知道，他的允白，内心比看起来更加宽广和坚韧。

最后的几天，是在整理行装和告别中度过的。去奶奶家吃了好几次饭，听她反复叮嘱着“好好吃饭”、“常打电话”。和班长以及几个要好的同学聚了聚，互相祝福着前程似锦。江父开车带着他们去买了最后一批必需品，结账时抢着付了钱，嘴里念叨着“穷家富路”。

出发的前一晚，所有行李都已打包妥当，整齐地放在客厅。家里显得有些空荡。江允白和顾念白并肩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熟悉的夜景。

“明天就走了。”江允白说，语气里没有不舍，只有对未来的平静期待。

“嗯。”顾念白应道，“一起。”

十天的慢时光，像一场温柔的过渡仪式。它抚平了所有过往的褶皱，化解了最后的隔阂，让他们以一种更加成熟、更加完整的姿态，准备好去拥抱那个属于他们的、崭新的世界。

夜色温柔，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