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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饲罪

天光从未如此刺眼。

即使只是从走廊尽头那扇高窗渗入的、被层层过滤后的稀薄晨曦,也足以让在绝对黑暗中浸泡了太久瞳孔骤然收缩,带来尖锐的刺痛。

沈烬几乎是靠着本能,拖动僵硬麻木的身体,挪出了那间囚笼。每走一步,冰冷的空气摩擦着赤露的上身,都像是在提醒他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那条羊绒毯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走廊空旷寂静,只有他沉重而迟缓的脚步声。身上的伤口开始苏醒,发出钝痛,尤其是心口那道旧疤,被顾临渊指尖反复摩挲过的地方,此刻灼烧般滚烫。

他该去哪里?

回自己那个冰冷简洁、如同工具间的卧室?还是去刑堂等候发落?抑或是……直接去顾临渊面前,等待最终的审判?

“主人”最后那句话——“明天早上,自己出来”——像一道模糊的指令,指向未明。

就在他茫然站在走廊中央,被晨光切割得无处遁形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肃的心腹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微微躬身。

“烬哥,顾爷吩咐,请您去他卧室外的起居室等候。”

沈烬的心脏猛地一缩,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去顾临渊的私人领域……等候?这比任何明确的惩罚更让他心悸。

他沉默地点头,跟上那人的脚步。

顾临渊的卧室占据着顶层视野最好的位置,连同外面的起居室,构成了一个绝对私密、不容窥探的领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那是独属于顾临渊的味道,无处不在,宣告着绝对的主权。

起居室宽敞得近乎空旷,陈设极致简约却价值连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初醒的城市,繁华却遥远,如同另一个世界。

沈烬被引到起居室中央,那里除了昂贵的地毯,空无一物。

“顾爷还没醒,请您在此等候。”心腹说完,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门合拢的轻响,像是一个信号。

沈烬站在原地,赤着上身,手里还抓着那条毯子,与这极度奢华却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像一个被突然扔进精美笼子的野兽,无所适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每一次细微的声响从卧室门内传来,都让他神经绷紧,肌肉下意识地收缩。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体逐渐从冰冷的麻木中恢复知觉,那些伤痕和淤青的存在感也越来越清晰。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只是微微垂着眼,盯着地毯上繁复却冰冷的纹路。

终于,卧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

顾临渊走了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墨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头发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晨起的疏懒和惯有的、不容接近的威严。他似乎刚刮过胡子,下颌线干净利落,身上散发着清冽的须后水气息。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来,落在沈烬身上,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只是扫过一件熟悉的家具。他径直走向靠墙的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口。

玻璃杯底碰到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毯子扔了。”顾临渊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冷得没有一丝情绪,“脏了。”

沈烬手指一颤,下意识地将毯子攥得更紧。那上面有他的体温,有地下室的寒气,或许还有……他昨夜失控的痕迹。但他没有任何犹豫,依言松手。柔软的羊绒毯无声地滑落在地毯上,堆成一团,显得格外突兀和……廉价。

顾临渊端着水杯,转过身,倚着吧台,目光这才真正落在沈烬身上,从上到下,缓慢地、仔细地审视着,如同打量一件物品的完好程度。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淤青和伤痕,在腰侧他昨夜掐过的地方停留了一瞬,那里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指痕。然后又回到沈烬脸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那双垂着的、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看来是能自己走出来。”顾临渊语气平淡,“还没废。”

沈烬喉咙干涩,低声道:“是。”

“话也还能说。”顾临渊迈步走近,停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那我最后问一次。”

他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随之笼罩下来。

“你是什么?”

沈烬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烬,声音嘶哑却清晰:“是您的狗。”

“谁准你肖想主人?”

“……狗错了。”沈烬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也不敢了。”

顾临渊盯着他,看了他几秒,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和屈服的程度。

然后,他直起身,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随手抛给沈烬。

那是一个小巧的、样式极其简单的黑色绒面戒指盒,冰凉地落入沈烬掌心。

“戴上。”顾临渊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左手,无名指。”

沈烬的心脏像是被那只小盒子烫了一下,猛地收缩。他僵硬地打开盒盖,里面并非他潜意识里恐惧的刑具或羞辱性的标识,而是一枚戒指。

款式极其简洁,哑光黑的未知金属指环,没有任何花纹镶嵌,只在指环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凌厉的银色字母——G。

顾临渊的顾。

沈烬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那枚小小的指环。他抬头看向顾临渊,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顾临渊的声音冰冷而残忍,敲碎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最后一道枷锁。”

“从今天起,戴着它。记住它圈住的是哪根手指,代表的是什么。记住你是谁的所有物。”

“再敢越界——”顾临渊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那枚戒指,眼神幽暗冰冷,“我就把你这根手指,连同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一起剁下来喂狗。”

沈烬猛地攥紧了戒指盒,冰凉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巨大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打上烙印的、扭曲的归属感同时席卷了他,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

他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指,取出那枚冰冷的指环,缓慢地、坚定地,套上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尺寸竟然分毫不差。

冰冷的金属紧紧贴合着皮肤,像一个永恒的、无声的刑具,也像一个扭曲的冠冕。

顾临渊看着那枚黑色的戒指最终圈禁在修长的手指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满意,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转过身,不再看沈烬。

“滚去收拾干净。”他走向书房的方向,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半小时后,车库见。城南的麻烦,还没完。”

命令下达,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烙印,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沈烬站在原地,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冷沉重。他看着顾临渊冷漠离开的背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紧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掌心。

他最终深深地低下头。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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