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袖子里又热了一下，这次是持续的温，像块暖石贴着皮肤。
我靠在廊柱上没动，手还搭在肚子上，眼皮也没抬。小桃站旁边数灯笼，一盏一盏报数：“东院七盏，西院六盏，中庭挂了十二……够亮了吧？”
花凝玉不够，厨房那口大锅抬出来，架在院子中间，烧水。
小桃烧水干嘛？
花凝玉泡茶
我慢吞吞坐直
花凝玉这么多人醒着，总不能干瞪眼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跑去找人搬锅了。
我知道他们快到了。系统刚才扫了一圈，西墙外有三组人影压着墙根走，脚步整齐，兵器藏在袍子里，但金属的冷气挡不住。他们分三路，一路奔库房，一路冲书房，还有一路绕到祖母院子后头，显然是想抓人逼话。
可他们最怕什么？怕乱，怕拖，怕计划被打断。 所以我偏不让他们按剧本走。
老陈头从东跨院回来，喘着气说箱笼都挪好了，放在洗衣房旁边那间空屋。我点点头
花凝玉门锁了吗？
老陈头锁了，还加了横闩。
花凝玉明早记得开窗通风。
我随口说
花凝玉那屋子潮，账本容易发霉。
他应了声退下。
其实那几本账册全是假的，连纸都是去年的废档重新装订的。真东西还在井底下躺着。但我得让他们觉得目标明确，路线清晰，最好一头扎进去出不来。
风有点凉，我让小桃把毯子拿来盖腿上。她一边抖毯子一边嘀咕
小桃您说这些人怎么就找上门来了？好好的半夜不睡觉
小桃人家也想早点结束好回去睡
我喝了口茶
花凝玉咱们越正常，他们越慌。
话音刚落，西边传来一声闷响，不是爆炸，是重物撞墙的声音。库房那边的护院立刻喊起来
护院谁在那里！
紧接着第二声，从书房方向来，像是瓦片被踩碎。
整个府里一下子全醒了。各院灯火通起，有人穿衣出门，有丫鬟抱着孩子往主屋跑。老夫人那边也亮了灯，嬷嬷隔着窗问外面情况。
我没起身，反而把腿翘起来，晃了晃脚尖。
花凝玉小桃，去告诉厨娘，夜宵端上来吧。芝麻酥、糯米糕、桂花羹，都摆桌上。
小桃现在吃？
花凝玉现在不吃，等打架完了人都散了？
我翻了个白眼
花凝玉再说了，谁规定危机时候不能吃饭？
她咬咬唇，还是去了。
不过一会儿，厨房的人真把大桌子抬了出来，几大盘点心热腾腾摆上，还有两大壶刚煮的红枣姜茶。护院们围过来不敢动，我招手
花凝玉站着干嘛？一人一碗，吃完好干活。
有个年轻护院结巴
护院大小姐……这不合规矩
花凝玉规矩是活人定的
我啃了口芝麻酥
花凝玉现在最大的规矩就是别冻着饿着。敌人想我们乱，我们就偏偏热热闹闹过个夜。
他们互相看看，终于有人伸手拿点心。
这一拿，气氛就变了。
本来紧绷的劲儿松了一截，有人开始低声说话，有婆子笑着抱怨谁踩了她鞋，连巡逻的脚步都稳了下来。
而这时，第三波动静来了。
祖母院后的矮墙外，一道黑影翻进来一半，刚落地，就被埋伏在树后的护院扑倒。那人挣扎着要掏刀，结果手腕被铁链套住——那是我昨天让老陈头悄悄布的绊索，表面看是晾衣绳，实则是机关触发式。
另一边，库房墙根那包炸药，早就被泼过水。引信湿透了，点不着。刺客蹲在那儿划火折子，划了半天冒烟不起焰，急得直骂，结果背后巡防队已经包抄上来，一网打住。
书房那边更简单。他们撬柜子的时候才发现，密档柜底下垫了铜板，一动就响铃。护院听到声音直接堵门，三个人当场拿下。
全程我没走过一步。
天快亮时，所有入侵者都被关进了地牢。活着的六个，死了两个，器械没收一堆，其中还有官造弩机。
老夫人披着外袍过来，脸色发白
老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哪来的贼？
花凝玉不是贼
我把最后一口姜茶喝完
花凝玉是冲着父亲留下的旧事来的
她盯着我
老夫人你早知道？
花凝玉猜到一点
我放下碗
花凝玉所以提前收拾了屋子，换了地方。他们拿走的那些账本，随便哪个衙门都能查，根本不是秘密。
她没说话，看了我很久。
旁边几个管事也围过来，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觉得我懒，不争，不成器。现在看我躺在椅子上一夜没动，却把整场袭击拆得七零八落，谁也不吭声了。
二叔从外头赶回来，听说经过后愣在原地
二叔你就……让他们自己撞上来？
花凝玉对
我打了个哈欠
花凝玉他们想要紧张混乱，我就给热闹团圆。他们想速战速决，我就拖成宵夜局。反正我又不用亲自打架。
小桃站在边上噗嗤笑出声。
二叔张了张嘴，最后只说
二叔你这哪是摆烂，这是……以懒治勤啊。
花凝玉不，这就是摆烂。
我纠正他
花凝玉我只是懒得按他们的方式玩
晨光一点点漫上来，灯笼还亮着，照得院子里暖黄一片。桌上的点心没吃完，几只蚂蚁顺着盘边往上爬。护院们坐在台阶上打盹，身上盖着借来的毯子。
我闭上眼，手指在袖子里碰了碰铜钱。
它已经不热了。
系统浮出一行字：
系统【威胁解除，危机评级下降至安全等级】
我嗯了一声，在心里回
花凝玉奖励呢？
系统【本次表现超出预期，解锁新功能预载权限：群体情绪感知（待激活）】
行吧，算有点诚意。
小桃轻声问我
小桃接下来怎么办？
花凝玉睡觉
花凝玉熬了一夜，困死了
她说好，弯腰给我拉了拉毯子， 我刚要合眼，忽然听见前院有人吵。
是花语柔的声音
花语柔凭什么把她当英雄？她根本就没动手！不过是运气好，碰巧躲过一劫！
没人接话。
她站在石阶上，脸涨得通红，指着这边喊
花语柔你们都被她骗了！什么摆烂，就是什么都不做！要是换我——
我睁开一只眼，她话说到一半，看见我盯她，猛地收声。
我坐起来，揉了揉脖子
花凝玉你说得对
她一愣
花语柔什，什么？
花凝玉我确实没动手
花凝玉所以功劳全是你们的。护院抓人，厨娘做饭，老陈头搬箱子，小桃传话——至于我？
我顿了顿。
花凝玉我就负责躺着指挥
四周静了一瞬，然后不知谁先笑了一声。
接着好几个人跟着笑起来，连守夜的护院都咧了嘴。有人小声说
嬷嬷躺赢也算本事，咱们大小姐这招太狠了
花语柔站在那里，拳头攥得死紧，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转身就走，裙角扫翻了门口的水盆。
我没看她背影，转头对小桃说
花凝玉帮我把枕头拿来
她跑去取枕，回来时发现我已经闭上了眼。
风从院外吹进来，带着点湿气。
我迷迷糊糊想，明天该让厨娘做锅胡辣汤，配油条。
比芝麻酥耐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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