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厨房的饭菜香吹过来，我正想再打个盹，袖口又热了。
不是一下两下，是连续三次，像被谁在手腕上点了三下。
我睁开眼，没动，手还搭在额头上。刚才那阵困意一下子没了。
花凝玉怎么，又有事？
系统没回话，但一股沉闷的感觉压上来，说不清是什么，就是不对劲。像是晴天里突然闻到一股烟味，可四周明明没有火。
我坐起来，把剩下半块桂花糕塞进食盒盖好，顺手拍了拍裙角的灰。动作不急，但心里已经转开了。
上次这种感觉，是西库管事偷偷改账本的前两天。再上一次，是角门巡夜被人收买的时候。系统不会乱报，它现在说不出具体事，只给我这股不祥，说明危险还没成型，还在靠近的路上。
而且这次不一样。以前都是府里的事，这次……好像更远，也更大。
我摸了摸腰带夹层，那张写着旧账的纸条还在。这两天我一直没动它，就怕一碰就牵出一堆麻烦。现在看来，麻烦自己找上门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刚睡醒的样子，慢悠悠往院门口走。小桃在廊下绣花，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没说话，冲她笑了笑，继续往前晃。
出了院子，我沿着回廊往西边去。手里拿了把团扇，轻轻摇着，脚步也松松垮垮，像是闲得没事到处逛。其实我已经悄悄启动了“远程感应”。
这是新功能，刚解锁没多久。用起来有点费神，得闭一会儿眼，让意识顺着某种看不见的线铺出去。范围不大，也就半个府邸，多了撑不住。
第一次扫，什么都没发现。风吹树叶，丫鬟在洗衣，厨房炖汤咕嘟响，一切正常。
我走到书房外，停下，假装看墙上挂的字画。其实是借这个机会再探一次。
这一次，感应扫过库房方向时，指尖微微发麻。
有东西。
不是人，是残留的气息。很淡，像是有人昨晚来过，翻过柜子，待了几分钟就走了。位置在密档架旁边——那里放的都是父亲从衙门带回的旧卷宗，有些涉及边关军报，按理说没人能碰。
我哼起小曲，转身往另一边走，声音轻快，脚步也没停。心里却记下了。
继续往前，路过一条窄巷，通着几个闲置的耳房。那边平时没人去，堆些破桌椅和旧箱笼。我走过时，感应忽然抖了一下。
像是有震动。
极轻微，一闪而过，但确实存在。位置在第三间耳房墙根底下。我记得那儿原本有个地窖，后来封了，说是漏雨。
我顿了顿，蹲下身假装系鞋带，手指顺势在青砖缝上蹭了蹭。地面干燥，没修过，可那股震动感……不像自然产生的。
会不会是机关？
我站起来，拍拍手，继续往前走，脸上还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走到拐角，迎面来了两个粗使婆子，端着水盆，低头走路。我侧身让开，还笑着点头，等她们过去了，我才收回目光。
不是府里的人。
刚才那个左边穿蓝布衫的，指甲缝里有墨渍。府里杂役不用笔，写字的是文书房的小厮。她一个洗衣婆子，哪来的墨？
而且她走路太稳了，腰背挺直，不像干粗活的。还有她端盆的手势——左手虎口有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我慢慢走回主院，路上买了碗酸梅汤，边喝边晃。回到竹榻前，我躺下，盖上薄毯，看起来又是一副懒得动的模样。
可脑子里已经串起来了。
有人进过密档房，留下痕迹。有人在废弃耳房搞小动作，可能通着暗道。还有个冒牌洗衣妇，带着文人的习惯混进来。
都不是巧合。
这事不冲着钱，也不冲着家宅琐事。目标是消息，是父亲手里的政务往来，甚至是……朝堂上的动静。
我捏了捏扇骨，心里有了底。
上次抓细作，是因为他露了马脚。这次不一样，敌人还没出手，只是在布网。我要是现在嚷出来，只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连累父亲被政敌盯上。
祖母说得对，摆烂可贵，但不可失防。我现在就得装得更像一点——越懒越好，越傻越好。让他们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
但我不能真不管。
我闭上眼，默念系统指令，把“远程感应”设成自动监测模式。只要附近再出现类似气息波动，它就会提醒我。虽然耗点精神，但现在顾不上了。
反正我本来就不出门，躺着还能干活，多划算。
我调整了下姿势，一条腿翘起来，手搭在肚子上，呼吸放慢。外人看我，肯定以为我又睡着了。
其实我在等，等下一个信号。
等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再露一次头。
我一点都不急。他们以为我废了，以为我躲懒，以为我说摆烂也快乐是真的认命。
可他们不知道，摆烂才是最好的掩护。你永远猜不到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其实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我想起昨天晚饭时父亲说的话。他提到户部最近在查一笔北境军饷，账目对不上，上面压得紧，下面不敢动。他还说，有几个御史突然闭嘴了，连参本都没递。
当时我没接话，只顾着夹菜。现在想想，那笔钱要是真出了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他。
而有人现在就在找证据，想找能扳倒他的把柄。
可惜啊，他们不知道，这个家里最“没用”的女儿，才是最不想让他倒的那个。
我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槐树叶子晃了晃。
小桃走过来，轻声问
小桃姑娘要不要换杯茶？
花凝玉嗯
花凝玉拿菊花的吧，去去火
她应了声退下。我重新闭眼，手指在扇面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平稳，像在打拍子。
其实我在记时间。
从今天起，我的懒散要更彻底一点。白天多吃多睡，晚上少言寡语。该听的听，不该听的装听不见。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低头绕路。
但我会一直开着感应。
谁想从我家挖坑，就得先问问，能不能躲过一双装睡的眼睛。
远处传来钟声，是傍晚的报时。我翻了个身，脸朝里，像是真困了。
袖口忽然又热了一下。很短，只有一瞬。
我眼皮没动，呼吸也没变。但在心里，我已经记下了方向。
西角门偏北，墙后巷子，有人刚离开，这次，比上次近了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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