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花园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手里还拎着那块画板，边角有点磕碰，是我前两天靠墙放太久留下的。袖子里的纸条硌着手臂，写着“查旧账”三个字，我没再拿出来看，但每个笔画都记得清楚。
刚才在假山那边转了一圈，脚底沾了点泥。不是雨水泡的，是早上洒水后没干透的那种湿土。这地方平时没人来，偏偏今天多了两个陌生护院，一前一后地走，腰牌晃得挺响。
我拐了个弯，贴着墙根往前挪。厨房后巷的柴堆就在前面，离西库东墙不到十步。那边有扇通风小窗，木框裂了条缝，昨夜画草图时我就记下了位置。
今天巡的人比往常多。每隔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从主道上传来，像是特意安排的。我蹲在藤箱后面等了一会儿，听见远处敲了下铜锣——这是换岗的信号。
就是现在。
我掀开最上面那个破箱子，底下全是碎木屑和烂稻草。手往里掏，指尖碰到一块硬物，裹着油布，四角方正。拉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布包，边角磨得起毛了，绑绳打了死结。
我没急着打开。
左右看了看，退到假山石背后。背对着风口，把布包放在膝盖上，解开绳子。刚掀开一角，就闻到一股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像是铁器放久了又涂了胶。
脑子里立刻闪过系统的提示音。
系统【物品鉴定启动】
蓝光闪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
系统【检测到玄鹰卫制式火折残件，编号末四位：七零二三，归属北境禁军序列，已列入朝廷封禁名录】
我手指一僵，赶紧把布包重新裹紧。
玄鹰卫？那不是五年前就被裁撤的边军吗？听说最后一批人叛逃进了深山，后来成了通缉名单上的“叛党”。现在他们的东西，居然出现在花府的柴堆底下？
我把布包塞回原处，顺手把藤箱推回去盖住。起身时拍了拍裙子，发现右脚鞋帮上沾了片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前方传来狗叫声。
不好。
我低头一看，地上有条排水渠入口，铁栅栏锈了一半，缝隙够人钻。来不及多想，直接趴下去，侧身挤了进去。里面又窄又潮，肩膀卡了一下，裙角被钉子勾住，撕了道口子也没管。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万能路人甲刚才有人往这边去了？
一个男声问。
万能路人乙没看见人，狗倒是冲这边叫。
另一个答。
万能路人甲查一下柴堆，最近老爷盯得紧。
我屏住呼吸，手摸到袖子里的画板。还好没丢。要是被人发现小姐在阴沟里爬，明天全府的茶点都能笑出味儿来。
他们在外面翻了一会儿。箱子挪动的声音，还有踢稻草的动静。过了一阵，脚步远了，狗也不叫了。
我慢慢从渠口爬出来，浑身都是泥。头发散了一缕，脸上也蹭了灰。这时候要是有人看见我，估计以为哪个扫院子的婆子晕倒在这儿了。
不能就这么回去。
我顺手摘了两片树叶，用水洼里的泥抹了点在额头上，又扯松了领口。然后走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脑袋一点一点，装作睡着的样子。
没过多久，那队人又绕回来了。
万能路人甲哎，那是大小姐吧？
万能路人乙可不是嘛，又在这儿打盹。
万能路人甲由她去吧，反正天天闲着。
两人说着就走了。
我继续靠着石凳不动，眼睛闭着，耳朵却竖着听他们走远。直到脚步彻底没了，才睁开眼。
天色暗了些。西库那面墙还在，窗户破的地方用木板补了，但没钉牢，风一吹就晃。
我坐着没动，脑子里把刚才的事过了一遍。
火折残件、陌生护院、突然加强的巡逻、还有花语柔今早提的新来的粗使婆子……这些事凑在一起，不可能是巧合。
关键是，谁把这东西藏在这里？又是谁让这些人进来的？
我伸手摸了摸画板夹层，确认纸条还在。然后缓缓站起身，拍掉裙子上的泥。撕掉的那块布先不处理，回头找个理由说是被树枝刮的就行。
走回主院的路上，路过药堂门口。我进去转了一圈，拿了个空香盒出来，是那种常见的青瓷小罐，带盖的。顺手放进袖子。
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我是来取安神膏的。反正昨天花语柔送的那个瓶子还在我桌上没动，正好做个证据。
到了院门口，碰上一个小桃端着水盆出来。
小桃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脸上怎么脏兮兮的？
花凝玉园子里睡了一觉。
我打了个哈欠
花凝玉风吹的
小桃您可真能歇。
花凝玉不然呢？
我往屋里走
花凝玉天塌下来也得等人先顶着
她没再说话，低头进去了。
我关上门，把画板放在桌上，抽出夹层里的纸条。展开看了眼，又折好塞进香盒底部。盒子盖上，压在书堆下面。
坐下来喝了口凉茶，舌尖有点涩。
这事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系统只说了外部势力，没提具体是谁。我要是贸然开口，说不定反而打草惊蛇。而且……父亲最近对府务盯得很紧，要是知道我私下查这些，怕是要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家事了”。
那就更麻烦了。
我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还是那个节奏。
窗外传来一声鸟叫，应该是归巢的晚雀。远处主院的方向亮起了灯，大概是准备用晚膳了。
我坐着没动，晚饭让人送来就行，懒得过去应酬，正想着，脑中忽然“嗡”了一下。
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像有根线轻轻扯了下神经。
我坐直了些。
系统又有反应了？
还没等我细想，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比刚才那队巡卫整齐得多。皮靴踩地的声音，至少三四个人，朝着这边来了。
我盯着门，他们走得很快，目标明确，停在了我院门口。
门被敲了三下。不重，但很稳，我站起来，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
花凝玉谁？
外面没人回答。我又问了一遍，这次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万能路人甲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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