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我睁开眼，额角还有点发烫。
昨晚上那个陶罐砸下来的事还在脑子里转。要不是系统提醒得及时，现在可能正躺着养伤。我坐起来，伸手摸了摸床头的茶杯，凉的。懒得叫人，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去，喉咙舒服了些。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小桃来报信
小桃小姐，表姨来了，在偏厅等着呢
我嗯了一声，没动。
这位表姨我熟。前世就是她拉着我去相看那个小官之子，说人家踏实肯干，将来能当县令。结果婚后那人天天念书赶考，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病了都没钱抓药。最后三年不到就没了。
这一世我不想再走那条路。
我慢悠悠起身，挑了件最素的藕色裙子换上，头发随便挽了个髻，不戴簪子也不画眉。手里抓了本闲书，是前两天随手翻的《山野趣谈》，讲的是村姑如何靠种菜发家致富的故事，挺合我胃口。
走到偏厅门口，我就听见里头声音嗡嗡的。
表姨坐在主位上，一身青绸衫子，头上插着根金丝蝴蝶钗，说话时手不停比划。她见我进来，眼睛一亮：
表姨哎哟，凝玉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我点点头，在下首位置坐下，把书放在腿上。
她立刻开始说
表姨你爹娘不在京里，这些事就得我多操心。前几日我听王媒婆提了一桩好亲事，对方是礼部司务的儿子，今年十九，读书用功，性子温和，家里虽不算富贵，但清白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官身。
花凝玉哦
她顿了顿，以为我要问细节，赶紧补充
表姨小伙子长得也周正，脸圆圆的，看着就有福气。每月俸禄六两银子，年底还有赏钱。你要嫁过去，不会吃苦的
花凝玉哦
她有点急了
表姨你怎么就不上心呢？你都十八了，再拖下去，好人家都被挑完了！
我翻开书页，看了眼上面画的一棵大白菜，随口道
花凝玉我不急
表姨你还年轻不懂！
她声音高了些
表姨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婚事，选对了人，一辈子安稳；选错了，可就毁了！
我把书合上，抬头看她
花凝玉那您说，要是我没心动，也没想嫁人，怎么办？
她一愣
表姨哪有那么多心动不动心的，过日子又不是看话本子！先成亲，感情慢慢培养嘛。
我笑了下
花凝玉可我现在过得挺好。早上能睡到自然醒，中午想吃几块点心就吃几块，晚上还能蹲池子边看鱼打架。这种日子，让我现在去伺候公婆、管账本、生孩子？算了吧。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
表姨张着嘴，像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继续说
花凝玉我不是不想结婚，是还没到时候。
花凝玉我现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庆幸自己不用应付夫君的同僚夫人，不用装贤惠，不用半夜给他缝补子。
花凝玉我能躺着就不坐着，能闭眼就不睁眼，这才是我要的日子
她脸色变了
表姨你这话说的……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你以前不是最懂规矩的吗？
花凝玉以前太懂了。
我语气平了些
花凝玉懂到最后，命都搭进去了。这一回，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她猛地站起来
表姨你这是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爹娘知道会伤心的！
我坐着没动
花凝玉他们若真为我好，就不会逼我嫁给一个连温饱都保障不了的人。
花凝玉您说是为我考虑，其实不过是按您的标准在替我做决定。可那是您的人生，不是我的。
她指着我，手指微微发抖
表姨你……你简直疯了！哪家姑娘像你这样说话？传出去花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站起身，语气依旧平静
花凝玉脸面是别人给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在乎自己舒不舒服。
花凝玉您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再拿为你好这三个字来压我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终究说不出话来。
我拿起书，朝门口走了两步，回头笑了笑
花凝玉您放心，我要是哪天真想嫁人了，一定第一个告诉您。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请您来主持婚礼呢。
她说不出话，只摇了摇头，低声嘀咕
表姨这丫头……真是疯魔了……
我送她到院门口，她上了轿子就走，连个回头都没有。
回到自己院子，阳光正好洒在廊下。
我搬了张竹椅出来，坐下，把书摊在膝盖上。风一吹，纸页哗啦响了一下。我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天，云飘得慢，像谁在天上拉棉花糖。
屋里小桃端了碗绿豆汤出来，放桌上
小桃小姐，解暑的
我喝了一口，甜度刚好。
正想着要不要午睡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柳书瑶来了，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她走到院门口，看见我瘫在椅子上的样子，愣了下，然后笑出声
柳书瑶你这日子，过得比我梦里还爽。
我没动，抬手招呼她进来
花凝玉来了就别站着，这儿有阴凉，还有点心。
她走进来，在我旁边坐下，把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桂花糕。
柳书瑶我听说你刚拒了门亲事？
她咬了口糕点，眼神亮亮的，
柳书瑶是不是那个礼部司务家的？
花凝玉是
柳书瑶你不后悔？
我摇摇头
花凝玉有什么好悔的。我又不喜欢他，嫁过去干嘛？当免费厨娘兼生育工具？
她噗地喷出一口糕渣
柳书瑶你也太敢说了吧！
花凝玉实话而已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树叶缝隙里的光斑，
花凝玉我不想再为了别人眼里的好去委屈自己。
花凝玉争来争去，最后什么都没落下。这一回，我就是要摆烂到底。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
柳书瑶你说……我能不能也这么活一回？
我转头看她。
她低着头，手指抠着食盒边缘
柳书瑶我家最近也在议亲，说是城东李家的公子，家底厚，人品好。
柳书瑶可我一点都不想去见。我只想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逛街买胭脂，和你一起躲在后花园偷吃冰镇梅子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花凝玉那你别去见啊
柳书瑶可我娘会骂我。
花凝玉那就让她骂
花凝玉反正耳朵堵住就听不见。等哪天你实在受不了了，直接躺平，就说我不嫁，我要吃糖葫芦。
她瞪大眼
柳书瑶你真敢这么说？
花凝玉怎么不敢
我坐直了些
花凝玉我的人生我做主，谁也别想替我写剧本。
她怔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笑得肩膀直抖。
我也跟着笑了。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
风又吹过来，书页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种菜三年，买房五间。
我指着那行字给柳书瑶看
花凝玉你看，连村姑都能靠摆烂发家，咱们怕什么？
她凑过来看了眼，猛地伸手合上书
柳书瑶不行，我也要回家躺平！
我正要说话，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老妈子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封信，说老爷那边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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