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凉亭里没动，手还贴在那本旧账册上。刚才胸口那一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像被谁隔着衣服碰了一下，又像错觉。可我知道不是。
这本破纸册子从昨天起就在我手里打转，边角卷了，字迹糊成一片，要不是系统弹出那句“非日常文书，建议留存”，我早扔进池塘喂鱼了。
现在它躺在我膝盖上，封面磨得起毛，右下角那个小洞像是虫咬的。我拿指甲轻轻刮了刮边缘，纸薄得几乎穿过去。
阳光斜了些，照在刚才发现划痕的那页背面。那些凹下去的痕迹比之前明显了一点，但我还是看不懂。不是字，也不是图，倒像是有人压着写了什么，但没印出来。
我闭上眼，心里默念：“启动物品鉴定功能。”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效，但账册表面微微发烫，像是被晒过的石板。几处圈注的地方开始发热，集中在三笔“修缮东院围墙”的记录上。金额一次比一次高，时间却挨得很近，前后不到五天，同一个工程做了三次？
我翻到其中一页，手指停在纸面。这页和其他的不一样，厚一点，颜色也深些。我用指甲顺着边沿一挑，果然有夹层。
里面藏着一层极薄的蜡纸，上面印着模糊的字：“付陈记绸庄，三百两，货未入库”。
我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久。
府里的采买一向由周管事管着，那人瘦高个，说话慢吞吞，见人总低头，十几年都没出过岔子。可我记得前两天路过西角门时，听见两个婆子闲聊，说周管事最近常往库房后院跑，夜里也点灯。
更巧的是，账本里每次异常付款的第二天，都会记一笔“西角门修锁”。
我掏出随身带的小银剪，把那层蜡纸小心揭下来，夹进袖袋。然后打开系统记忆库，调出之前扫描过的周管事荷包信息。
画面跳出来——荷包内侧绣线是淡青色，和普通家仆用的不同。系统标注
系统材质为特供丝线，来源标记为陈记绸庄。
我差点笑出声。
一个管采买的，用自己的权力批条子给自己熟悉的商铺走账，再让货物不入库，中间这笔钱去哪儿了？怕是早就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但这事没那么简单。三百两不是小数目，敢这么干的人，背后说不定还有靠山。
我合上账册，站起来拍了拍裙子。风从游廊吹过来，带着点桂花香。远处传来丫鬟们收拾茶具的声音，今天这场聚会还没散。
我不能现在就去找他麻烦。
我现在最该做的事，还是装傻。
回院子的路上我顺手摘了片花瓣，塞进假老鼠玩具的空腔里。这是系统教我的气味标记法，虽然听着像小孩子玩的把戏，但挺管用。
第二天一早，我拎着食盒往花园走，说是给园丁送点心。其实绕到了库房后院附近，在周管事每天必经的石凳下面，把那只改过的小布袋悄悄塞了进去。
我没躲远，就在旁边树后站着，开了系统的远程感应。
大概半盏茶功夫，他来了。
灰袍子，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册子。走到石凳前，脚步顿了一下，袖子里好像有什么闪了下光，很快收了回去。接着他就加快脚步走了。
我等了一会儿才过去，石凳底下已经空了。
傍晚我去马厩旁边的垃圾堆翻了一圈，在一堆草料里找到了那个布袋——被撕碎了，只剩一小块底角。
但缝线里还卡着半张烧焦的纸片。
我把它摊在掌心，吹掉灰，打开系统鉴定功能。屏幕一闪，几个字慢慢还原出来：
系统……款已收，下次货走水路……
我捏着那片纸，站在原地没动。
水路？哪条水路？运的什么货？他和外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我现在都不清楚。但有一点能确定——这不是普通的贪墨。
一个管事，敢私下和外面联络，还能烧毁信件，说明他已经警觉了。如果我现在轻举妄动，不仅证据会被毁，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蹲在地上，把那半张残纸放在火折子上点着。火苗窜起来，很快烧到指尖，我甩了甩手，灰烬飘进草堆。
天快黑了。
我站起身，把剩下的碎布塞进池边石缝里，拍了拍手，朝主院方向走。
路上遇到几个丫鬟，笑着跟我打招呼，我也点头回应。谁也不会想到，我刚刚亲手烧掉了一份能让人掉脑袋的证据。
今晚祖母那边应该会叫人过去问安，我得准时到场，不能显得太安静，也不能太活跃。
最好就是像平时那样，吃了点心就走神，别人说话我听不见，提要求我装不懂。
摆烂不是真懒，是让别人觉得你不在乎，越不在乎，他们就越不敢把你当对手。
我摸了摸藏在内襟里的账册，脚步没停。
刚转过月洞门，迎面撞上一个小丫头，捧着茶盘差点摔倒。我扶了她一把，她连声道谢，低头跑了。
我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刚才那一瞬，我好像看见她腰带上挂着一块木牌。很旧，颜色发暗，像是被人摩挲了很多年。
形状有点眼熟，我皱眉回想，猛地记起来——柳书瑶上次给我看的那枚残梅木牌，就是这个样子。
但她明明说那牌子只有一块，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小丫头消失在回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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