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那个红木盒子，说是亲戚送的东西，刚登记完，按规矩得送到各房看看有没有要的。
我没接。
风从院子外头吹进来，卷了片叶子打在我脚边。我低头看了眼，弯腰捡起来，随手夹进《江湖游记》里当书签。书页早就皱巴巴的，也不差这一道折痕。
花凝玉放库房去吧，谁爱拿谁拿
小厮愣了一下，点头退下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这差事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时辰，前院的小丫鬟跑来通报
小丫头陈姨到了，在前厅等着见您呢，大娘子说让您去接待。
我正靠在石凳上晒太阳，眼皮都没抬。
花凝玉知道了
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上的一根羽毛，连我自己都快听不见。
但我还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顺手把书塞进袖子里。走起路来也不急，穿过回廊时还停下来看了看墙角那株半死不活的茉莉花——它去年开过一次，今年还没动静，和我一样懒得出力。
前厅里，陈姨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她穿着一身靛青色绣花褙子，领口别着个金镶玉的扣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可那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像是要把我从头到脚量一遍。
陈姨哎哟，这就是凝玉吧？
她一见我就开口，声音又亮又尖
陈姨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你才到我肩膀呢！
我嗯了一声。
她在旁边落座，我也坐下，姿势没讲究，背微微靠着椅背，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松垮垮的。
她开始问东问西。
陈姨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花凝玉看书
陈姨喜欢读什么类型的？
花凝玉打打杀杀的那种。
她笑了一声，像是听了个笑话
陈姨女孩子家，该学些女红才是。你们府上这么多姐妹，总得比着来吧？听说你妹妹琴弹得好，人也温柔，是不是？
我点点头
花凝玉是吧
她还想继续问，我直接站起身
花凝玉走吧，带您转转
说完就往外走，也没回头看看她跟上来没有。
她赶紧起身追，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袖，嘴里念叨
陈姨这府邸真大啊，比我们那边阔气多了
我没接话，带着她走上主园道，脚步不紧不慢，但绝不拐弯去看什么亭台楼阁、曲水流觞。路过假山时，她指着问
陈姨这石头是哪里运来的？看着挺讲究
花凝玉不知道
花凝玉堆着挡风的，下雨天容易滑，您小心点。
她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再往前走，经过一片竹林，她又问
陈姨这是不是叫听雨轩？我记得老太爷最爱在这儿下棋
花凝玉不是
花凝玉这儿没人来，蚊子多
她彻底闭了嘴。
走到花语柔院子外头，听见里面传来琴声，叮叮咚咚的，挺整齐。
陈姨眼睛一亮
陈姨这不是你妹妹在弹吗？咱们进去瞧瞧？
我拦住她
花凝玉她练琴时讨厌别人打扰。我要是让她停下来打招呼，回头她又要说我苛待她
陈姨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我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了两道月亮门，绕过一处荷花池。她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用最短的句子堵了回去。
陈姨这池子养的是锦鲤？
花凝玉大概是
陈姨你们平日都在这儿赏花？
花凝玉我不来，热。
陈姨那你平常喜欢去哪儿？
花凝玉躺着
她说不出话了。
眼看快走到后花园出口，她终于忍不住，语气里带上了点关切
陈姨凝玉啊，你这样不太合适吧？待客要有礼数，将来嫁人也是要看教养的……
我忽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皱起来
花凝玉抱歉，昨夜看书看得晚，现在有点犯困
她一愣
陈姨要不要歇会儿？喝杯茶再走？我正好有些话想跟你说……比如提亲的事，我娘家有个侄儿，人品相貌都不错……
花凝玉不用了
我转身对跟着的丫鬟说
花凝玉你替我送送陈姨，我去躺一会儿。
说完，我转身就走。
脚步轻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没回头，也没加快速度，就像只是回家睡觉那么简单。
身后传来她压低的声音
陈姨这姑娘真是懒散无礼，将来谁娶了她倒霉。
我没停。
走了十几步，我悄悄启动系统。
系统【信息提示：扫描周围人心】
脑子里立刻跳出一行字：
系统【陈氏心想：这姑娘真是懒散无礼，将来谁娶了她倒霉。】
我嘴角动了动，低声说了句
花凝玉那你别嫁过来就是了
然后继续往前走。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肩上。我沿着小径慢慢走，没回院子，也没去屋里，就是随便走。
手里还攥着那本《江湖游记》，书角翘得更厉害了。
风吹过来，裙摆轻轻晃了一下。
前面有条岔路，往左通向柴房和马厩，往右是几间空着的老屋，平时没人去。我本来打算直走回自己院子的，但不知怎么，脚步一偏，就往右边去了。
路边杂草长得有点高，踩上去沙沙响。
我走得不快，路过一间屋子时，发现门虚掩着，门框上挂着一把铜锁，但没锁死，只是搭在那里。
屋里黑着，看不出有没有人。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
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一股旧木头的味道。
我盯着那扇门看了两秒，抬脚往前迈了一步——门槛下的泥土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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