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院子里，风有点凉，袖子被吹得轻轻晃。刚才那阵颤动还在手腕上留着点余温，不烫也不痛，就是让人没法当它没发生过。

我转身回屋，顺手把门带上。小桃想说话，我摆了摆手。她立刻闭嘴，低头退到一边。

我没坐，也没躺下，而是靠在柜子边，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檀木小盒还在，我拿出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铜簪安静地躺在帕子里，黑乎乎的，一头磨钝了。这东西不值钱，但能保命。

我把它别进发髻，拢了拢头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话本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封面还是歪歪扭扭的《江湖游记》。我翻了一页，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感觉——像有人在我背后站了一瞬，又悄悄退开。

我闭上眼，启动系统。

花凝玉扫描附近人心。

声音没有出来，但我清楚听见了几道杂乱的念头飘过。

小丫头今天三小姐给的香料要放多少？

万能路人甲就一点点，她说加在汤里没人尝得出来。

万能路人乙可这颜色不太对……

我睁开眼，盯着房梁出神。

花语柔最近确实怪。前两天大娘子赏她一对玉镯，她没戴几天就收起来了。昨天我还看见她半夜从厨房后门溜出来，手里攥着个小布包。当时我以为她是偷吃点心，现在想想，哪有姑娘家半夜跑厨房是为了吃的。

我坐直了些，把话本扔到一边。

花凝玉再扫一次，目标：厨房方向。

念头断断续续涌进来。

万能路人乙那药粉只放一点，顶多让人腹泻……

万能路人甲三小姐说，只要大小姐在宴会上失态，祖母就会觉得她不堪重用。

小丫头唉，何必呢，姐妹之间搞这些……

我冷笑了一声。

原来不是想杀我，是想让我丢脸。曼陀罗粉混在汤里，吃下去不会死，但会控制不住自己。明天就是家宴，全府女眷都在，我要是在席间突然失禁，或者口吐白沫，以后谁还敢提让我管家？

这招挺阴，但不够狠。说明她不敢真动手杀人，只是想踩我一脚。

我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缝往外看。阳光正好，院里没人。我喊了声小桃。

花凝玉去厨房取午膳吧，就说我想在石桌那儿吃。

她应了一声就要走。

我又补了一句

花凝玉记得让厨娘多加点盐，我今天口味重。

她愣了一下，点头去了。

我绕到偏廊，贴墙站着。这里能看到厨房侧门，也能听见动静。我靠着柱子，假装在晒太阳，手指却悄悄掐了下掌心，提醒自己别打盹。

等了不到一刻钟，小桃端着托盘出来了。她走得很稳，脚步没停。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迎上去，忽然感觉手腕一紧——银镯又颤了一下。

这次比刚才明显。

我抬眼一看，花语柔正从西角门转出来，手里拿着个青瓷小瓶，走路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

她看见小桃端着饭往院子走，脚步加快了几分，直接拐进了我住的院门。

我立刻绕后墙跟过去，贴在窗边没出声。

她已经走到石桌前，伸手要去揭汤碗的盖子。袖子一抖，那小瓶就滑了出来。她赶紧接住，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又朝碗里凑。

就在她掀开盖子的一瞬间，我推门进了院子。

花凝玉妹妹来得正好。

我声音不大

花凝玉帮我尝口汤？

她猛地回头，脸色一下子变了。手里的瓶子差点掉地上，被她慌忙塞进袖子。

花语柔姐……姐姐

她勉强笑了笑

花语柔你怎么在这儿？小桃不是去取饭了吗？

花凝玉我嫌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我慢慢走近，坐在石凳上

花凝玉你怎么来了？

花语柔我……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特意来看看是不是饭菜不合口。

她站得笔直，眼神却飘忽不定。

我点点头，伸手揭开汤碗的盖子。热气冒上来，香味挺正常，但颜色有点浑。我凑近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苦味藏在鸡汤香后面。

花凝玉这汤看着不错。

花凝玉可惜我不爱吃毒。

她整个人僵住了。

我没看她，而是抬起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花凝玉你袖子里那个瓶子，

我淡淡地说

花凝玉是曼陀罗粉吧？研得不够细，颜色偏灰。你从哪儿弄来的？

她嘴唇开始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把她手腕松开，顺手从她袖口夹出那个小瓷瓶，在阳光下一晃。瓶身透明，里面的粉末呈灰白色，颗粒粗糙，一看就是自己磨的。

花凝玉你只想让我在宴会上出丑？

我拧开瓶塞闻了闻

花凝玉剂量控制得不错，不会致命，只会让人拉肚子、头晕眼花。算盘打得挺精。

她终于开口，声音发颤

花语柔我……我只是不想看你一直这样！整天躺着看书、吃点心，什么都不争！祖母夸你稳重，父亲说你懂事，可你明明就是在装！你在躲！你根本不在乎这个家！

我笑了下。

花凝玉所以我碍着你了？

花语柔你占着位置却不做事！

她眼里有了火气

花语柔要是你肯争，我早就没机会！可你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凭什么还被当成嫡长女供着？

我听着，没生气。

这些人总以为我在逃避。可他们不明白，我这不是逃，是选。

我不想争那些破事，不代表我看不懂。

我不动手，不代表我不能动。

我站起身，把瓷瓶放进袖袋里。

花凝玉我知道你最近不如意

花凝玉大娘子偏心二房，你想要的东西总落不到手里。可你想整我，得换个高明点的法子。这种粗劣手段，连厨房老张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她咬着嘴唇，眼眶有点红。

花语柔那你……你要告诉大娘子吗？

花凝玉告状？

我摇头

花凝玉太累了。我现在只想吃饭、晒太阳、看看话本。你这点小动作，还不够让我费劲。

她盯着我，像是不信。

我拍了拍她的肩，语气轻松

花凝玉咱们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说完我就坐回石凳上，拿起勺子搅了搅汤。

花凝玉不过这汤不能喝了，味都变了

我抬头看她

花凝玉你要是真关心我胃口，下次带点酸梅汤来，我爱吃那个。

她没动，也没走，就站在那儿，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我懒得再理她，自顾自舀了口饭吃。咸了，果然是小桃听懂了我的暗示。

风吹过来，裙角轻轻摆了一下。

我低头看了眼袖袋，瓷瓶在里面安安静静躺着。

这事没完，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但至少今天，她知道了一件事——

我不是好欺负的摆烂人。

我是能躺着就把你们全看穿的闲鱼。

我嚼着米饭，忽然想起昨儿街上那个放风筝的孩子。

风筝飞得歪歪斜斜，线快断了也不放手。

他不怕摔，因为他知道还能再放一次，我也一样。

她们想扯我下来，可以。

但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松手，我咽下最后一口饭，把碗放下。

小桃过来收拾桌子，我靠在椅背上，翻开话本，第十三页，主角逃婚到一座小镇，开了家面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我嘴角翘了下。

这日子，真不错，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头也没抬，继续看书，那人停在院门口，半天没进来，我翻了一页，纸有点皱，是我早上捏的。

第十六章：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