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端着莲子羹的小丫鬟，没动。
她站在门口，托盘稳稳地举着，脸上带着厨房惯常的讨好笑容。可我手腕上的银镯还在发烫，热得像是刚从火上拿下来。这感觉不对劲，和昨晚系统示警时不一样，更急，更直接。
我没接那碗羹。
花凝玉放那儿吧。
指了指外间的小桌
花凝玉我自己待会儿喝
小丫鬟应了一声，把托盘放下就退了出去。白布掀开一角，露出半边瓷碗，热气往上冒，甜香飘出来。但我没靠近。等她脚步声走远，我才起身，走到桌边，用筷子尖轻轻碰了下汤面。
温度刚好，不凉也不烫。
可越是这样越有问题。
我抬手摸了摸袖子里的银镯，它还在烫，像在提醒我别大意。前世我就是被一碗看着无害的甜汤拖垮了身子，寒凉药材混在补品里，日积月累，最后连大夫都说“此女体虚难养”。
这一次我不信这些“刚好”和“巧合”。
我转身回房，把抽屉拉开，翻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前些天悄悄备下的试毒粉。倒了一点进汤里，颜色变了，泛出淡淡的青灰。果然有问题。
不是要我命，但想让我病。
我冷笑一声，把整碗汤倒进花盆里。泥土湿了一片，第二天那株茉莉就蔫了。
这事不能闹大，也不能不管。
我得让她们知道，我不是那个任人下手还蒙在鼓里的大小姐了。
第二天一早，小桃进来通报
小桃大娘子派人来说，新请了位写字先生，今儿起每日辰时来教您练字。
我正靠在竹椅上晒太阳，闻言眼皮都没抬。
花凝玉哦，让她来呗。
小桃小心翼翼问
小桃小姐不打算推了？前两天躲宴会，这次怎么不躲了？
花凝玉躲，我干嘛躲？人家好心好意给我请先生，我要是不去，显得多不懂事。
小桃一脸不信
小桃您……真打算认真学？
花凝玉学啊
我坐直一点
花凝玉当然要学。不过怎么学，那就是我的事了
她还想说什么，我摆摆手
花凝玉别啰嗦了，去把笔墨纸砚拿出来，别让人家先生来了还得等。
小桃应声下去准备。
我望着院门口的方向，心里清楚得很——大娘子这是看我最近太闲，又不上进，怕我在家族里丢了脸面，才弄这么一出。想用规矩把我框住，让我重新变成那个一丝不苟、样样争先的花家大小姐。
可惜，我已经不是了。
我要的是清闲，是自在，是没人找我麻烦。
至于字写得好不好，谁在乎？
辰时刚到，那位先生就来了。
靛青长衫，腰间挂着个砚台荷包，走路一步一顿，脸拉得比账本还长。他一进门就板着脸扫视书案，看到砚台没磨、笔也没洗，当场皱眉。
先生贵女习字，首重仪态。案不净，心必乱。
他说完，自己动手磨墨，动作慢得像在做法事。
我坐在旁边，没动。
等他终于磨好了，递笔给我
先生今日先写《女诫》开篇三行，注意提腕、运笔、收锋。
我接过笔，蘸了墨，慢吞吞写下“妇德、妇言、妇容”六个字。
字是歪的，横不平竖不直，最后一个“容”字末尾还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像蚯蚓爬过。
先生盯着看了三息，脸色由白转青。
先生此字松散无力，结构错乱，毫无章法！
他声音陡然拔高
先生你这般写法，与顽童涂鸦何异？岂配称书香门第之女！
我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花凝玉手酸，写不动了。
先生才六字你就喊累？
先生怒极
先生你可知当年大家闺秀每日临帖百遍，风雨无阻？你这般怠惰，将来如何立身持家？
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
花凝玉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我只想歇着。
他气得胡子抖了两下，指着桌上那张纸
花凝玉重写十遍正楷，不许停！
我点点头，换张新纸，提笔又写。
这一回更离谱。每个字都东倒西歪，有的大如饭团，有的小如芝麻。“妇”字写成“归”，“言”字少一横，“容”字干脆缺了半边。
写到第三行，我开始在空白处画小猫，圆脑袋，翘尾巴，还给它画了个蝴蝶结。
先生瞪眼
先生你在做什么？
花凝玉写字啊，这叫创意书法。
先生荒唐！简直是辱没文墨！
我耸耸肩，把纸揉成一团扔了，再换一张，继续写。这次每写一笔就叹一口气
花凝玉一笔懒，二笔困，三笔就想打盹……
写到第五行，我直接趴桌上，闭眼装睡，嘴里嘟囔：
花凝玉先生您讲得太好，我听着听着就入梦了……
外头小桃憋不住笑，躲在帘子后头直抖肩膀。
先生气得不行，一把夺过笔，摔在案上
先生此女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
说完拂袖就走，临出门还撂下一句
先生明日我不来了！你爱写什么写什么，反正我也救不了你！
我睁开眼，看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慢慢坐直身子。
小桃赶紧进来，压低声音
小桃小姐，您这下闯祸了。先生要是真不来了，大娘子知道了肯定要罚您。
花凝玉罚就罚呗。
我伸个懒腰
花凝玉她能把我怎么样？打我不成？关我不成？我又没偷没抢，就是不想写字。
小桃急得直跺脚
小桃可您这样，以后别人说起您，都说您懒、不懂规矩，名声坏了怎么办？
我拿起刚才那张涂鸦纸，看了看，觉得那只小猫还挺可爱。
花凝玉你看这懒字
我指着纸上歪扭的一笔
花凝玉虽然歪了点，但写的时候挺开心。摆烂写字，也是一种境界。
小桃愣住
小桃啥
我笑出声，把纸折成一只纸鸢，从窗缝扔了出去。纸鸢晃晃悠悠飞了一段，挂在了院角的桂花树上，随风轻轻摇。
花凝玉反正我不想争，也不想装。她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午后阳光正好。
我搬了张椅子坐到院子里，手里拿了本书，其实是本话本，讲的是一个姑娘逃婚游江湖的故事。看得正起劲，小桃忽然跑进来。
小桃小姐，厨房那边说，昨儿那碗莲子羹是李妈亲手熬的，她说不知道里面为什么会有怪药，吓得直哭，现在被扣在灶房问话呢。
我翻了一页书，没抬头
花凝玉让她哭去吧。真凶没抓着，罚个做饭的有什么用？
小桃可……可要是追查下去，会不会牵连到您？
花凝玉牵连我？
我合上书，看向她
花凝玉我昨天根本没喝，也没说谁下的药。她们自己查出来的，跟我没关系。
小桃松了口气
小桃那就好
我没再多说。
我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花语柔不会轻易罢手，大娘子也不会一直装傻。迟早有一天，她们会把矛头指向我。
但我不怕。
我现在不争不抢，不代表我会任人宰割。
我只是懒得理你们罢了。
太阳偏西时，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花凝玉换身衣裳
小桃去哪儿？
花凝玉出门
我看了眼天色
花凝玉街上人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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