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书，把酸梅汤的碗推到一边。小桃进来收拾，手脚麻利地端走托盘，临走还回头问我需不需要添件披风。我说不用，她就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我没动，靠着竹椅晒太阳，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那婆子说的话。老太太根本没召见我，是她自己编的借口来试探我。要不是系统让我听见了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我还真会被骗过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谁在演，谁在装，谁在背后打量我。
正想着，院门口来了个穿青布裙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块绣纹牌子，说是祖母那边传话，请我去主院一趟。
我坐直了一点问
花凝玉现在？
小丫头老太太刚用完茶点，说请您过去坐坐。
我嗯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裙子。这还是重生以来，祖母第一次主动叫我过去说话。之前她一直没表态，既不责骂我懒散，也不过问我行踪，像是把我晾在一边看戏。
但现在，她终于要开口了。
我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跟着丫鬟往主院走。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粗使婆子低头扫地，见我来了都避到一旁。我不在意，慢悠悠地走着，心里默念：我只是想活得明白，不想再装模作样。
到了主院，门帘掀开，祖母坐在堂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眼神沉静地看着我。
我上前请安，她抬手让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祖母坐下吧
我坐下后，屋里只剩我们两个。丫鬟们都退到了外间，没人说话。窗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她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祖母听说你最近不出门，不赴宴，连诗会都不去了？
花凝玉是
祖母为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系统在我耳边提示，只要我想，现在就能“查看”她在想什么。但我没动这个念头。我不想靠听心声来应付亲人。我要说的是真话，不是算计出来的答案。
花凝玉孙女以前太拼了
花凝玉拼到头破血流也没换来一句真心夸奖。父亲不在乎，妹妹笑话我，连大娘子都说我太要强，该收收性子。
花凝玉可那时候没人劝我歇一歇，等我真的不争了，倒有人说我疯了
祖母没打断，只是轻轻拨动佛珠。
花凝玉我现在每天晒太阳，看书，吃喜欢的东西，睡到自然醒
花凝玉不去争那些虚名，也不巴结谁。有人说我摆烂，我觉得挺对。我就想烂在这院子里，哪儿也不去。
花凝玉活着已经够累了，我不想再为别人眼里的‘好’而拼命。
说完这些，屋里更安静了。
我以为她会发火，会训斥我不懂规矩，不懂体面。可她只是叹了口气。
祖母你娘年轻时也这样
祖母不爱凑热闹，不喜欢应酬，别人说她孤僻，说她不合群。可她活得最久，也最安稳。
我愣了一下。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早逝，没留下太多印象。只知道她出身不高，性子冷，不太讨喜。但没想到，她竟然和我一样，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祖母抬头看我
祖母你不争，不是因为软弱。是因为你看明白了。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抢，最后什么也没留住。而有些人什么都不争，反而活到了最后。
我心里一震。
这不是安慰，也不是敷衍。这是认可。
我低着头，没说话。不是因为感动，而是突然觉得轻松。好像背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被人看见了。
祖母但是
她语气一转
祖母在外头，不能太过随意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可以懒，可以不争，但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我失礼、败坏家风。这是底线。
花凝玉孙女知道分寸，我会懒得有规矩，摆得有章法。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笑了，又不像。
祖母明日园中赏荷，你也来罢。
语气平淡，没有强迫，也没有期待。就像是顺口提一句天气不错。
但我听得出来，这是接纳的信号。
我点头
花凝玉好
说完我就起身告辞。她没留我，只轻轻挥了下手。
走出主院的时候，阳光正好洒在回廊上。我脚步放慢了些，肩头被晒得暖洋洋的。风吹过来，带着一点荷花的气味。
我走出西廊尽头，拐进花园小径。路边有棵老槐树，枝叶遮住了半边路。我正要绕过去，忽然听见前面有人说话。
小丫头您真要去见大小姐？
是个丫鬟的声音。
红袖有什么不敢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语气轻快
我停下脚步。
这声音我听过，是花语柔身边的贴身婢女红袖。
她们还没看见我，站在树影里低声说着什么。红袖手里拿着个绣帕，像是刚从哪里赶过来。
我站在原处没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用系统听听她们在想什么？
但转念一想，算了。
我现在已经不怕被人算计了。听多了心声，反而容易多疑。我不想变成那种连一杯茶都不敢喝的人。
我往前走了两步，鞋底踩在石子路上发出轻微声响。
树下的两人立刻察觉，齐齐转头看向我。
红袖脸色微变，急忙行礼
红袖大小姐。
花凝玉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红袖奴婢奉二小姐之命，送些新做的香囊过来，说是……给您解闷用的。
我看了看她手里那个精致的小袋子，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但我没接。
花凝玉替我谢谢她，不过我不需要。
红袖僵了一下，抬头看我
红袖小姐不收吗？这可是二小姐亲手缝的。
我笑了笑
花凝玉亲手缝的更不能收。万一哪天拆线了，掉出根毒针来，我岂不是白瞎了这份心意？
她脸色一下子变了
红袖大小姐怎么能这么说！二小姐一片好意，您怎能……
花凝玉我能，我也能当面告诉她——别来烦我。我现在只想晒太阳、吃饭、睡觉，别的事，一律免谈。
说完，我绕过她们，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红袖追上来喊
红袖大小姐！您这话要是让老太太听见了可不好！
我没回头。
只抬起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就像赶一只嗡嗡叫的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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