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昴的“空洞化”,如同在逆卷家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沉重而无声的石头,涟漪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深远。
最直观的变化,是原本围绕昴的狂躁与痛苦所形成的、那令人不安的“引力场”消失了。餐厅、走廊,甚至整座大宅的气氛,都因此变得……微妙地“轻松”了一些,尽管这种轻松建立在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之上。
逆卷绫人最先表现出对这种变化的不适。他习惯了昴那充满火药味的存在,习惯了与之对抗或视其为麻烦的乐子来源。如今面对一个毫无反应的“人偶”,他最初的鄙夷很快变成了无聊和烦躁。
“啧,真没劲。”在一次昴如同幽灵般飘过走廊后,绫人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猩红的眸子里满是不屑,“还不如以前那个一点就炸的蠢样子。”
他转向神代樱,目光重新带上了那种熟悉的、混杂着探究与狩猎意味的审视:“喂,祭品,是不是你把他搞成这样的?”他似乎在寻找新的刺激源。
神代樱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回视。她现在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力量,不再轻易被绫人的挑衅激起波澜。她周身那内敛的、平衡的“新月”气息,让绫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屏障,让他那套惯用的、依靠气势压迫的手段效果大减。
绫人碰了个软钉子,更加不爽,哼了一声走开了。
逆卷怜司则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对昴这种“稳定”状态的研究中。他定期为昴进行检查,记录各项数据,试图分析“诅咒沉眠”的机理以及那混合了神代樱净化之力与修的生命力所带来的影响。他的研究室里,关于昴的档案越来越厚。
至于逆卷礼人,他的态度最为玩味。他起初对昴的“空洞”状态充满了观察的兴趣,但很快,这种兴趣似乎就转移了目标。他紫绀色的眼眸更多地开始追随神代樱,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比“空洞的昴”更有价值的“变量”。
“小樱,”一次在走廊“偶遇”时,礼人拦住了她,笑容灿烂,“你看,现在多‘安宁’。昴不再痛苦,怜司有了新的研究课题,绫人也暂时消停了。这一切,可以说都是拜你所赐呢。”他将“安宁”二字咬得别有深意。
神代樱停下脚步,看着他:“礼人先生想说什么?”
“我只是在想,”礼人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当一把‘钥匙’,不仅能打开‘枷锁’,还能……‘重置’某些东西的时候,它的价值,是不是就更大了?”
他在暗示,她对昴造成的“改变”,或许是一种更高级的“能力”的体现。
神代樱心中一凛。礼人似乎总在试图将她推向某个方向,赋予她某种“使命”或“角色”。
“我只是做了当时我认为该做的事。”她淡淡地说,试图撇清。
“是吗?”礼人笑得意味深长,“可有时候,无心之举,往往最能揭示本质哦。”他不再多说,笑着离开了。
神代樱站在原地,心中警铃微响。礼人的话提醒了她,她现在所展现出的力量和能力,恐怕已经远远超出了“特殊祭品”的范畴,正在被赋予更多、更危险的“期待”。
而逆卷奏人,或许是唯一对昴的“空洞”状态感到不安和……一丝怀念的。
“泰迪说……”一次,奏人抱着熊,远远地看着独自坐在庭院长椅上、望着天空发呆的昴,小声对神代樱说(他似乎开始习惯直接对她说话了),“昴哥哥……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泰迪觉得……他以前虽然很凶,很痛苦……但那是‘活着’的……现在……像月亮被乌云遮住了……”
神代樱看着奏人那带着懵懂悲伤的紫色眼眸,心中触动。连奏人都能感觉到昴失去了某种本质的东西。
至于逆卷修……他依旧如同隐形人,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也似乎对昴的变化漠不关心。但神代樱偶尔能捕捉到,他深绿色的眼眸在扫过昴那空洞的身影时,会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捉摸的微光。
平静,或者说死寂,在逆卷大宅中持续着。
但这种平静,如同覆盖在火山口上的薄冰。
昴胸口的伤疤在缓慢愈合,但他内心的“空洞”是否真的永固?
礼人那充满算计的兴趣是否在酝酿新的“游戏”?
怜司的研究会得出什么结论?
绫人是否会寻找新的“乐子”?
而始终沉默的修,又在等待着什么?
神代樱行走在这片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的冰面之上,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她知道,打破这“空洞”涟漪的,或许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