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礼人显然不是那种会满足于表面平静的人。昴的“空洞”状态带来的安宁,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幕乏味的间奏。他需要更刺激的变奏,来验证他那关于“钥匙”和“重置”能力的猜想。
他选择的“石子”,是一块据说来自“暗月蚀力”源头附近、蕴含着混乱与记忆碎片的“共鸣水晶”。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找神代樱,而是将水晶“无意中”遗落在了昴偶尔会经过的、连接偏厅与图书馆的那条僻静走廊的一个角落。
水晶本身并不起眼,像一块普通的深蓝色鹅卵石,但内部仿佛有浑浊的雾气在不断翻滚。
神代樱最初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是在那天经过那条走廊时,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却让她体内那股冰冷的月蚀之力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共鸣的异样能量波动。她停下脚步,凝神感知,很快发现了角落里的那块“共鸣水晶”。
她立刻认出了这东西的不祥,并想起了礼人之前的种种行径。这绝对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地想将水晶捡起,交给怜司处理,或者干脆销毁。但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水晶的瞬间——
空洞的、如同幽灵般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是昴。
他如同设定好路线的机械,毫无偏差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空洞的猩红眸子直视前方,似乎对地上的水晶和站在旁边的神代樱都视而不见。
然而,就在他即将从水晶旁边走过时,那深蓝色的石头内部浑浊的雾气猛地剧烈翻滚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混乱痛苦记忆片段的精神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对常人或许影响不大,但对于体内同样残留着“暗月”侵蚀痕迹、并且灵魂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空洞”状态的昴来说,却如同在干涸的油井里投入了火星!
昴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被投入了巨石,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破碎的、染血的、充满绝望与暴戾的画面和情感——属于他自己的、被“诅咒”和痛苦掩埋的记忆碎片,以及水晶中蕴含的、来自远古的混乱回响——如同潮水般猛地冲垮了他那脆弱的“平静”外壳!
“啊啊啊——!!!”
他抱着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痛苦、愤怒、迷茫与疯狂的长啸!周身那沉寂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无比,猩红的眸子被血色彻底淹没,甚至隐隐有漆黑的纹路从皮肤下浮现!胸口那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也再次渗出了暗红色的血珠!
“昴!”神代樱惊呼,想要上前,却被昴那骤然爆发出的、充满毁灭性的狂暴能量逼得连连后退!
失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的失控!而且这一次,似乎不仅仅是“诅咒”的暴走,还夹杂了他自身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记忆的全面反噬,以及外来混乱精神的污染!
礼人!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彻底毁掉昴吗?!
神代樱又惊又怒,她知道必须立刻阻止昴!否则在这种状态下,他很可能会彻底崩溃,或者被那股混乱的力量完全吞噬!
但此刻的昴,力量强得可怕,而且毫无理智可言!她不确定自己仓促间能否再次用“新月”之力将他压制,而且上次的“净化”已经导致了“空洞”的副作用,这一次再强行干预,后果更不堪设想!
就在她焦急万分、昴的失控即将波及整个走廊区域时——
“真是……吵死了。”
一个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如同冰水般浇灌而下。
逆卷修的身影,不知何时倚在了走廊另一端的门框上,深绿色的眼眸半阖着,仿佛刚被吵醒。他看也没看狂暴的昴和焦急的神代樱,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块引起祸端的“共鸣水晶”,轻轻一握。
咔嚓!
那块深蓝色的水晶瞬间化为齑粉!内部那混乱的精神波动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一股柔和却无比强大的、带着沉眠与安抚意志的淡绿色能量,如同无形的绳索,瞬间缠绕上了失控的昴,将他那狂暴的力量和混乱的精神强行“包裹”、“安抚”,如同为沸腾的油锅盖上了严密的盖子。
昴的嘶吼声戛然而止,狂暴的能量被强行压制回体内,猩红眼眸中的血色和漆黑纹路迅速褪去。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修放下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昴,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神代樱,最后,那深绿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某个可能正躲在暗处观察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留下两个字:
“无聊。”
然后,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神代樱呆呆地看着地上再次昏迷的昴,又看了看那堆水晶粉末,心脏仍在狂跳。
礼人的“石子”,引发了恐怖的波澜。
而修的再次出手,则以一种更加深不可测的方式,将波澜强行抚平。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昴的“空洞”,绝非稳定。
礼人的“游戏”,永无止境。
而修的“力量”与“立场”,依旧……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