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昴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神代樱被勒令不得离开自己的房间范围,怜司加强了对她的“观察”,而礼人则像是得到了新玩具,时不时以“关心弟弟状况”为名,在她房间附近转悠,用那紫绀色的眼眸观察着她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逆卷修再也没有出现,仿佛那晚的援手只是昙花一现。
第四天清晨,神代樱从浅眠中惊醒,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带着压抑与死寂气息的精神波动,从昴房间的方向传来。
他醒了。
她的心微微提起,不知道醒来后的昴会是什么样子。是更加疯狂?还是如同礼人预言的那样,变成一具空壳?
她无法亲自去确认。怜司的禁令和自身的理智都告诉她,现在不是靠近的时候。
然而,变化却悄然而至。
首先是餐厅的气氛。当昴再次出现时(是在怜司的陪同下,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同。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狂躁或绝望的死气。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内敛,甚至可以说是……空洞。猩红的眼眸低垂着,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缺乏反应,包括神代樱。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机械地进食,仿佛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情感和欲望的傀儡。
礼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低声对怜司说:“看来,极致的痛苦和濒死体验,加上修那家伙的生命力灌注,真的让他体内的‘诅咒’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沉眠’状态呢。只是这副作用……”他瞥了一眼昴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连‘自我’也一起沉睡了?”
怜司推了推眼镜,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锁。昴的这种状态,同样超出了他的预期和掌控。
绫人对昴这副模样嗤之以鼻,觉得无趣至极,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奏人则害怕地躲得更远,小声对泰迪熊说:“昴哥哥……好像变成娃娃了……”
神代樱默默地看着昴,心中五味杂陈。是她那“净化”的一击,加上修的治愈,才导致了昴现在这副模样吗?这算是救了他,还是……毁了他?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由她亲手划下的界限,如今似乎被一道更深邃、更彻底的“沉默”所取代。昴不再需要她的安抚,也不再对她产生任何情绪波动。他们之间,仿佛真的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结果,或许正是怜司和礼人所“期望”的——一个稳定、无害、不再引发麻烦的昴。
但神代樱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的失落。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神代樱被允许在限定的庭院区域(远离那片诡异藤蔓)短暂活动。她独自走在冰冷的小径上,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
就在她走到一棵枯死的古树旁时,一个身影静静地靠坐在树根处。
是昴。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他依旧穿着单薄的衣物,脸色苍白,胸口衣物下隐约能看到狰狞疤痕的轮廓。他仰着头,空洞的猩红眸子望着永远阴沉的天空,仿佛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神代樱的脚步顿住了。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但鬼使神差地,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存在,昴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将头转了过来。那双空洞的眸子对上了她的视线。
没有憎恨,没有痛苦,没有渴望,也没有任何温度。就像两潭深不见底、却已经干涸的死水。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神代樱也看着他,同样没有说话。
寒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昴缓缓地转回头,重新望向天空,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神代樱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和理智。她默默地转身,沿着来路返回。
自始至终,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那道伤口,似乎愈合了。
但留下的,是一道更加深刻、更加无法逾越的……
沉默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