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儿这几日总念叨着你呢,她确实想你了,”叶明昭声音温和,只是在询问洛清和的意见,“若是你得空,能不能去看看她?她要是见着你,不定要多欢喜呢。”
水晶球虽然能实时传声映影,触手可及般清晰,可终究隔着一层冰凉的灵力屏障,哪比得上真人在侧时,能随时触摸到对方,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份鲜活的暖意,是再好的法器也复刻不来的。
话出口的瞬间,叶明昭便微微放软了语气,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体谅。她太清楚洛清和的性子,素来不喜被人强求,即便此番是为了女儿,她也断不会用绑架对方的意愿。
“你若是忙,便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替晏儿传句话罢了。”
“好啊。”洛清和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轻快得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只是应了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她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册封礼那日,姑姑可得给我和相柳留个好位置,越近越好。”
叶明昭闻言,眼中掠过些许讶异——她原以为洛清和会犹豫几分,却没想到答应得如此干脆。目光下意识地飘向洛清和身侧那个始终沉默伫立的身影,相柳周身依旧萦绕着冷冽的气息——他向来不喜参与这类热闹场合。
“他……也愿意来?”
洛清和侧头看了眼相柳,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俏皮的笃定:“只要姑姑不怕我们两个扫了你们的兴就好。”
“怎么会呢?”叶明昭连忙摇头,声音里满是真诚,暖意从眼底蔓延开来,“西宁国的大门,从来都为你们敞开着。不管是你,还是他,只要想来,这里永远有你们的位置。”
……
沈清晏的册封礼在即,西宁国上下都弥漫着庄严紧张的气息,叶明昭满心盼着洛清和与相柳的到来,可与此同时,也有那么一个人,是她打心底里不愿意见到的。
何止是她,西宁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宫中侍从,提及那人,大多会露出几分不耐与嫌弃。
甚至就连南宣国使团内部,也隐隐有些不满。
西宁国为保境内安宁,传送阵向来不对外邦轻易开放,就连那些自带传送功能的法器,一入国境便会被无形的结界屏蔽,像毛球那般可以载人从空中进入的灵宠,更是边境守卫重点监控的对象。
加之瞬移之术需极高的灵力修为,并非所有神族都能掌握,是以外界之人若想来西宁国,大多只能像当年沈清晏那般,乘坐自己的坐骑或是法器,循着古路缓缓赶路。
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关乎一国安危,谨慎些总是好的。神族之人皆身负灵力,体魄强健,即便路途遥远,这点“小麻烦”也不过是稍费些时日便能克服,没人会过多计较。
可若是遇到了“行动不便”的人,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这话虽有些刻薄,却也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想法——大家皆是神族,个个能飞天遁地、翻山越岭,偏生有人要事事依赖旁人照料,行路需人搀扶,食宿需人打理,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人添麻烦吗?这般累赘的行事作风,自然招人嫌恶。
因此叶璟言随行南宣国使团的路途中,那些隐晦的敌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使团上下,从须发半白的老臣到血气方刚的护卫,看向叶明昊的眼神总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与不耐——谁不知道这位皇子是半路空降的“关系户”?
凭着皇家血脉,硬生生占了副团长的高位,却半点实绩拿不出手。议事时,他要么垂眸不语,要么偶尔开口便是无关痛痒的废话,本该由副团长分担的文书核对、行程统筹,全落在旁人肩上;就连车马颠簸时,他都要因几分虚耗的体质蹙眉扶额,需得侍从时时递上温水、软垫,活脱脱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
这般尸位素餐的做派,早让使团众人憋了满肚子火气。若不是那层金灿灿的皇子身份如同天堑,谁愿对着一个废物虚与委蛇?怕是早有人忍不住上前,将他那身华服撕得粉碎,把满心的不满狠狠倾泻出来。
而这一路尚能维持表面平和,少不了团长在其上压着——这其实也是一位“老熟人”呢。
江令仪作为南宣国史上最年轻的使团团长,心思缜密如织,怎会看不出手下人的怨怼?可她更清楚,叶璟言看似无用,却是皇室放在使团里的一颗棋,哪怕只是个空架子,也容不得旁人轻辱。
她若放任手下发难,叶明昊定会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到时候不仅使团行程受扰,怕是还会牵扯出两国邦交的麻烦。
更何况叶明昊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在明面上给叶璟言难堪,坏了他的布局。
江令仪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世间所有纷扰都与她无关,她的使命是维护整个使团的安宁,圆满完成任务,而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叶璟言试过在议事时故意曲解江令仪的提议,引得众人窃笑,她也只是抬眸看向叶明昭,眼底无半分怒意,只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轻声将提议的核心复述一遍,让旁人自惭形秽,情绪十分稳定,甚至私下里还能微笑着和叶璟言打招呼,礼貌的寒暄几句,仿佛心里没有半分芥蒂。
那份从容得体,像是刻在江令仪骨子里的教养,任叶璟言如何寻衅,都撬不开她情绪的一丝裂缝。
更难得的是,江令仪总能在事态即将失控的瞬间及时出现——或是使团侍卫因不满叶璟言的作派即将发作时,她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递上一杯热茶化解僵局;或是有人暗中使绊子让叶璟言出糗前,她会提前一步补位,用得体的言辞将尴尬圆过去,不让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每一次事件,江令仪都处理得滴水不漏,既保全了使团的体面,也没让叶璟言找到半分发作的由头,反倒衬得他像一个不知好歹的“跳梁小丑”。
叶璟言心里憋着一团无名火,却只能硬生生忍着。他自己清楚,这皇子身份不过是个空壳子,他背后连半点可倚仗的势力都没有,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叶明昊对他的利用。
叶璟言确实是想要找茬发作,可他总不能指着使团的人说“你们的眼神让我不舒服”,这般荒唐的理由,若是真说出口,非但不会有人向着他,反而会被当成笑柄传遍两国,叶明昊也会觉得他愚不可及,不堪大用。
没有底气撑腰,没有势力庇护,叶璟言根本没资格肆意妄为,再不甘,也只能在江令仪那份无懈可击的体面面前,收敛所有戾气,假装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