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苏瑶就泡上了莲子。圆润的莲肉在清水里舒展，褪去表层的褶皱，渐渐变得饱满透亮，像一块块浸了水的白玉。她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手里剥着莲子心，指尖沾着淡淡的苦涩，却不觉得难闻。

“莲子心太苦，都去掉吧。”张起灵走进厨房，手里拿着刚修好的竹筛，上面还沾着竹屑。他看见盆里堆着的莲子心，忍不住开口。

“留着点好，”苏瑶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莲子心，“爷爷说，苦尽才能甘来，放一点在羹里，甜得更有滋味。”

他没再说话，只是蹲在她旁边，拿起一颗莲子，学着她的样子剥起来。他的手指长而有力，做惯了粗活，剥莲子时却格外轻柔，指甲轻轻掐开莲肉的边缘，把嫩黄的莲心取出来，动作竟比她还利落。

“你这手艺，不去摆摊可惜了。”苏瑶打趣道，看着他手里的莲子一个个变成雪白的月牙，心里暖融融的。

张起灵低头笑了笑，把剥好的莲子放进盆里：“给你剥还行，摆摊就算了，怕被人嫌慢。”

竹竹蹲在灶台角，盯着盆里的莲子“喵喵”叫，尾巴尖扫着苏瑶的裤腿，像在撒娇。苏瑶挑了颗最圆的莲子递过去，小家伙叼着跑到院子里，趴在竹榻上慢慢啃，小爪子还护着莲肉，生怕被人抢了去。

剥完莲子，苏瑶往砂锅里添了清水，把莲子倒进去，又抓了把冰糖撒进去。“得小火慢炖，让甜味慢慢渗进莲子里。”她盖上锅盖，看着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脸颊暖暖的。

张起灵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在他眼里跳跃，侧脸的轮廓被照得格外清晰。他突然说：“下午想去趟后山，看看那片竹林有没有被虫蛀。”

“我跟你去。”苏瑶立刻接话，“正好采点新鲜的竹叶，回来晒干了泡茶。”

“山路不好走，你……”

“我不怕。”她打断他，眼里闪着光，“再说有你在，怕什么？”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苗“噼啪”一声窜得更高了。

莲子羹炖得差不多时，院子里飘满了清甜的香气。苏瑶盛了两碗放在石桌上，上面撒了点晒干的桂花，金黄的花蕊落在乳白的羹汤里，好看得像幅画。

“尝尝？”她把其中一碗推到张起灵面前，眼里带着期待。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莲子的软糯混着冰糖的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在舌尖层层散开，果然比纯甜的更有滋味。“好吃。”他点头，又舀了一大勺，“比镇上甜品铺的还好吃。”

苏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自己也舀了一口，桂花的香在嘴里漫开来，混着莲子的甜，像把整个秋天都含在了嘴里。竹竹蹲在石桌下，仰着头看他们，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苏瑶挑了颗没放糖的莲子递下去，小家伙立刻叼着跑了。

午后的阳光不那么烈了，两人往后山走。张起灵扛着砍刀走在前面，苏瑶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竹篮，准备装竹叶。山路两旁的野草没过了脚踝，沾着午后的湿气，裤脚很快就湿了。

“慢点。”张起灵回头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的手腕，像有电流窜过，赶紧松开手，“前面有块石头，小心绊倒。”

苏瑶红着脸“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却像揣了颗莲子羹里的冰糖，甜丝丝的。

到了竹林，张起灵仔细检查着竹身，没发现虫蛀的痕迹，才松了口气。苏瑶在旁边采着竹叶，鲜嫩的叶片泛着青绿色，带着清冽的香气。她看见竹枝上缠着朵紫色的野花，像只展翅的蝴蝶，便踮起脚尖想去摘。

“我来。”张起灵走过来，抬手就把花摘了下来，递到她面前，“别踮脚，小心摔了。”

苏瑶接过花，别在发间，和早上插的竹簪相映成趣。“好看吗？”她笑着问。

他看着她发间的花和竹簪，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好看。”

往回走时，竹篮里已经装满了竹叶。张起灵帮她提着竹篮，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苏瑶哼着早上他吹的调子，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回到院子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苏瑶把竹叶摊在竹筛上，放在屋檐下晾晒，张起灵则去厨房烧水。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和厨房里的水声、院子里的猫叫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苏瑶靠在门框上，看着张起灵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莲子羹的甜，檐下的呢喃，还有他发间藏不住的笑意，就是日子最好的模样。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却像这慢慢炖着的莲子羹，在时光里熬出了最醇厚的滋味，暖得人心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