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集市的喧嚣就顺着风飘进了巷子。苏瑶揣着布袋往外走时，张起灵已经把竹筐放在了院门口，里面垫着块干净的蓝印花布，边角处还绣着朵小小的槐花。

“路上当心，别被挤着。”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指尖带着清晨的凉意。竹竹蹲在他脚边，歪着头看苏瑶，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是在说“带上我”。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苏瑶笑着把竹筐往肩上挪了挪，“给竹竹留了小鱼干，别让它偷吃。”

集市比想象中还要热闹。卖菜的老农蹲在路边，面前的青菜沾着晨露；炸油条的摊子前冒着白汽，香气能飘出半条街；还有耍猴的艺人敲着铜锣，引得一群孩子围着看。苏瑶挤在人群里，竹筐撞在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新米嘞！刚脱壳的新米！”粮摊的老板吆喝着，手里的木锨把米扬得高高的，在阳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苏瑶走上前，抓了把米在手里捻了捻，颗粒饱满，还带着淡淡的米香。

“来十斤。”她笑着说，看着老板把米倒进布袋，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布袋往下坠。

买完米，她又往卖莲子的摊子走。碧绿的莲蓬堆成小山，摊主正剥着莲子，嫩白的莲肉滚在竹篮里，像堆碎玉。“要这些。”苏瑶指着最饱满的几个莲蓬，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莲子羹里要加些冰糖和桂花。

路过糖画摊时，她停下了脚步。上次张起灵买的小兔子糖画，他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都给了她。她犹豫了一下，对摊主说：“来个龙的。”

摊主手起勺落，融化的糖稀在石板上游走，转眼间一条威风凛凛的龙就成型了，龙须翘得高高的，嘴里还叼着颗芝麻当珠子。苏瑶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提着糖画，生怕碰断了龙须。

往回走时，竹筐里已经装满了东西：新米、莲子、黄瓜，还有给竹竹买的小鱼干。她拐进巷口的杂货铺，看见柜台上摆着串红绳编的络子，上面坠着颗小小的桃木珠。

“这是保平安的？”她拿起络子，红绳编得紧实，桃木珠带着淡淡的香。

“是啊，桃木辟邪。”老板娘笑着说，“小姑娘眼光好，这是最后一个了。”

苏瑶付了钱，把络子放进竹筐。她想起张起灵总爱往山里跑，带上这个，心里能踏实些。

快到巷口时，她看见张起灵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握着那支竹笛，指尖在音孔上轻轻按动，却没吹出声。晨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槐树的影子缠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儿？”苏瑶笑着跑过去，竹筐在肩上颠了颠。

他抬头看见她，眼里的光亮了亮：“等你。”他伸手接过竹筐，掂量了一下，“买了这么多？”

“你看这个！”苏瑶献宝似的把糖画递给他，“像不像你上次吹笛时，我想象的龙？”

张起灵看着糖画，又看了看她亮晶晶的眼睛，接过糖画咬了一口，甜腻的焦糖味在舌尖散开：“像。”

两人并肩往家走，竹筐在他手里轻轻晃，里面的东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苏瑶从竹筐里拿出桃木络子，踮起脚尖系在他手腕上：“这个给你，保平安。”

红绳衬着他腕间的银镯子，倒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他低头看着络子，指尖摩挲着桃木珠，突然说：“我也给你带了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支竹簪。簪子是用做竹笛剩下的边角料做的，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槐花，正是她刻在竹笛上的样子。“早上刻的。”他的耳根有点红，“不太好看。”

苏瑶接过竹簪，指尖拂过槐花刻痕，和竹笛上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一热，把簪子插在发间，笑着转了个圈：“好看！比任何金簪子都好看！”

竹竹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窜出来，围着苏瑶的竹筐打转，鼻子嗅着小鱼干的味道。张起灵弯腰把它抱起来，竹簪的影子落在他手背上，像只停驻的蝴蝶。

回到院子里，苏瑶把新米倒进米缸，听着米粒撞击的“簌簌”声，心里踏实得很。张起灵坐在石凳上，还在看着手腕上的桃木络子，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络子上，红绳变得透亮。

她知道，这集市的喧嚣，布袋里的甜，还有他手里的竹簪，都像这寻常的日子，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却藏着满满的心意，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在晨光里，在晚风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