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连日来的高压工作，再加上前几日会议上的心力交瘁，终究是让林兮有些撑不住了，周四傍晚，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痛，勉强撑着修改完最后一版设计图，眼前的线条都开始模糊重影。
她拒绝了同事一起晚餐的邀请，现在只想尽快回家躺下，林兮走出大楼时，晚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重组过般酸软无力，那辆黑色的宾利接连几日依旧准时地停在那里。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几乎是立刻便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闭着眼，连说一句“谢谢陆总”的力气都快要没有。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陆景琛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她异常潮红的脸上和微微蹙起的眉间。她闭着眼，长睫不安地轻颤，往日里总是透着几分灵动的脸蛋，此刻写满了显而易见的脆弱。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不舒服？”他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林兮勉强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他深邃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太真实“有点头晕……可能有点感冒。”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无力。
他没有再问，只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不是她家的方向，而是一家以服务和隐私性著称的私立医院。“陆总，不用……”林兮想拒绝，去趟医院对她来说太兴师动众了。“闭嘴。”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测温。”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支电子体温计，递到她面前。林兮怔怔地接过，依言测量。几秒后，体温计发出提示音，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38.9℃。她烧得有些糊涂了，看着那个数字，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发烧了。
他却已伸手拿过体温计，瞥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就连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开快点。”他对着前座吩咐，声音冷冽。车子很快到达医院。早接到电话的医护人员已在门口等候，直接引他们去了安静的诊室。检查、抽血、开药，整个过程高效而迅速，他始终陪在一旁，沉默着，却无形中掌控着一切，他替她拿着化验单和药袋，听医生低声交代注意事项，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聆听千万级的项目汇报。林兮昏昏沉沉地任由护士给她打上点滴，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带来一丝清醒，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疲惫，浑浑噩噩中她被安排进一间安静的单人病房，头刚挨到柔软的枕头，意识便迅速涣散。在迷糊中，她感觉到有人替她掖好了被角，动作有些生硬，却异常仔细，连肩膀两侧都压实，防止冷风钻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却似乎总萦绕着一缕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冷香。
她睡得极不安稳，时冷时热，梦境光怪陆离。有一次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跳急促，喉咙干得发疼，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水……”几乎是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一杯温水便递到了她的唇边。一只温热的手掌小心地托起她的后颈，帮助她微微抬起头，杯沿轻柔地抵住她的下唇，温水缓缓流入，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那令人难受的干渴。
她贪婪地喝了几口，混沌的意识无法思考这水为何来得如此及时，所有动作只凭着本能，在那只手试图离开时，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他微凉的西装衣角。
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攥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就会重新坠入冰冷不安的梦境里，那只托着她后颈的手似乎僵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长久的寂静。最终，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轻轻放下了水杯，却没有试图抽走被她攥住的衣角。
她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了一些，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离得更近了。他似乎就在床边坐了下来，沉默地，成为了这片寂静夜色里，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守护。
林兮再次沉沉睡去，这一次，梦境不再颠簸动荡。
朦胧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渗入病房时，林兮的烧退了大半。她缓缓睁开眼，意识逐渐回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畔扶手椅里的身影，陆景琛保持着一种略显拘谨的坐姿，背脊挺直，头微微后仰靠着椅背，似乎只是小憩。晨光勾勒出他疲惫的侧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下颌也冒出了些许胡茬。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依旧笔挺，只是靠近她手边的那一处衣角，却留下了几道清晰的、被紧紧攥握后的褶皱。
他一夜未走？
这个认知让林兮的心猛地一跳，昨夜那些模糊的片段纷至沓来——额头上微凉的手掌，递到唇边的温水，被她死死攥住的衣角，还有那始终萦绕不散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所以，那并非梦境。
她怔怔地看着那处褶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胀胀，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之前因他的冷漠而筑起的藩篱。
他似乎睡得极浅，在她目光停留的片刻便醒了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睁开，第一时间便望向她，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倦意，却依旧清醒锐利。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
他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仿佛那一夜的守候只是寻常，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退烧了？”
……林兮轻轻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嗯，好多了……谢谢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