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哦不。该死。表现得自然点。就表现得自然点！我是个没做错什么的正常孩子……等等，不，我不是小孩！做点自然点，还要像个成年人！该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简直就是岛上最不自然的人！成年女人会做什么？和罗文亲热？不，等等，恶心……！

啊！太晚了！他已经来了！

“……Kynamancy 执照？”圣殿骑士淡淡地问罗文。骗子嘴角抽搐，露出一丝恼怒的笑容。

“就在这儿，先生。”他回答道，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羊皮纸。

人群中传来一阵恼怒的低语。“Kynamancy？”“幻术？”许多人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怒气冲冲地走了。圣殿骑士只说了两句话，就把罗文在镇上这边一个月的生意都毁了。

“嗯嗯，”圣殿骑士咕哝着，翻看着文件。“是的，你没事。抱歉打扰你，先生。只是我的工作。”

“没，没问题，”罗文低声回应，脸上露出他所能勉强掩饰的笑容。圣殿骑士似乎毫不在意，把文件还给罗文，继续沿着他之前走的方向走去。

等他消失在视线之外，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前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我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内疚了，毕竟我内心真的非常愧疚。

“……算了，今天应该够忙了，”罗文闷闷不乐地说。“走吧，维塔。趁着有人想着要钱，赶紧走吧。”

“我们可以要求退款吗？”有人问道。

“不！”

我们俩顺着一条小巷走了出去。我没有抱怨；吓了一跳之后，我没心情继续往前走。再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看样子，峭壁疤痕岛很快就要从头顶掠过。黄色的天空永恒地闪耀着光芒，大概是遵照雾望者的旨意。云朵时而形成，风暴时而遮天蔽日，但只有当其他岛屿掠过头顶时，这片土地才会真正陷入黑暗。峭壁疤痕岛是一座巨大的石岛，因其高耸的石崖上，锯齿状的黑暗如同一道伤口般贯穿其中而得名。岛屿面积足够大，移动速度也恰到好处，足以应对六小时的夜空掠过。真是个完美的小憩之地。

我和罗文默默地走回小屋，但我完全可以接受。沉默给了我思考的时间，而思考绝对是我需要做的事情。

首先……雾之守望者，我必须问自己。我是谁？我为何如此？雾之守望者赐予人们天赋，而我的天赋却被雾之守望者所憎恨。这两者之间总有一个是假的，战斗？或者只是我的情况是假的？据我所知，我是被赋予雾之守望者力量的特别天选之子！当然，我也可能恰恰相反，被某种力量创造，而非那股创造其他所有人的力量，某种与生命本身截然相反的力量。更有可能的是，我只是对某些事情理解有误，等我弄清楚之后，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如果迷雾守望者知道，它也不会回答。唉，该死。宗教从来没让我吃过饭，现在我竟然因为存在而成了异教徒。我干嘛还要费心问呢？

至少，我现在有了点什么。我有力量，我有天赋。尽管这很可怕，也很恐怖，尽管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其他能力……但我还是会接受。总比没有好，而且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被抛弃的骨头。我得小心点。僵尸是个大问题。我总不能到处制造它们，否则迟早会被人发现。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察觉到我吃掉了灵魂？没错，在像琳这样拥有感知能力的人眼里，我似乎更强大，但人也会自然变强。即使有人注意到我成长得有多快，这也不一定意味着我会通灵术。吃灵魂也……嗯，很享受。我想说“美味”，但不太准确。它们真的没什么味道。它们不是实体，我的舌头也感受不到它们。但吞食它们的感觉真是太棒了……从它们滑入我的喉咙并破碎的方式，到它们如何进入我等待的灵魂并溶解为原始力量......然后成为我的力量！

我颤抖了一下。“尽量别养成这种习惯，”罗文说过。这或许很难，毕竟杀戮让我感觉自己活着。操，我已经这样想了吗？不。不，我不会就此认命。魔法只是个工具，而我是它的使用者。再说，如果我让自己变成怪物……我会像怪物一样被追杀。

夜幕突然降临，将我从思绪中惊醒，我松了一口气。巨大的峭壁之痕岛很快就会完全遮蔽天空，让小镇陷入近乎完全的黑暗。我们现在正被困在它的半影之下，一片没有光亮的阴影在每个岛屿下方弯曲。至少我不用等眼睛适应，罗文已经做好准备，正在掌心召唤出一个昏暗的光球。

克拉格斯卡岛是数百个……嗯，或许数千个？甚至更多？总之，它是众多沿着相同轨道在天空中飞过的岛屿之一。克拉格斯卡岛过境后仅八小时，雾顶针号就会在头顶飘过，带来四个小时的黑暗和降雨。雾顶针号尤为美丽，形似水桶，两侧水流不断涌出。我一直纳闷，为什么它永远水源充足。从远处望去，它会投射出美丽的彩虹；它拍打在街道上的温暖雨水，对许多像我一样不得不为一杯清水争抢的人而言，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雾顶针号离开二十小时后，又会有一个岛屿飞过，如此循环往复。白天抬头仰望，就能看到无数岛屿，而我根本无法知道我们岛屿下方到底有多少个岛屿。我从未去过边缘地带，如果我敢跟学者什么的搭话，估计会被城卫兵揍扁。要不是那里到处都是空岛，我根本不会相信边缘的存在……你知道的，到处都是空岛。

我终于回到了我们那破烂的小窝棚，跟其他孤儿打招呼，推开他们。当然，我比他们大多数人都高出整整一个头，年纪也大了不少，所以我真的不应该被归为同一类。……好吧，我还是有点矮，但你一边饿着肚子一边还想长高！这根本行不通！

最后，我悄悄地钻到地板上那堆毯子下面，也就是我的床，为了安全和温暖，我穿着衣服。我除了一团多余的衣服之外，就只剩下枕头了，不过里面安全地藏着我的毛绒玩具鸟罗斯科。我不知道它原本是什么鸟，但它身上积满了灰尘和污垢，所以我就叫它乌鸦了。

我拥有Rosco已经很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从哪儿弄来的了。他们不会把这种玩具放在像我这样的人容易偷走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有人带着孩子路过镇上一个治安不好的地方，结果孩子把他丢在地上，一家人就遭遇了抢劫。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劫匪抢走了，但Rosco……嗯，他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宝贝。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拥有任何东西，甚至很少有机会喜欢东西。有时候，我不得不拼命守护这个小玩偶，从别的孩子手里抢回来，像往常一样为了最后几块食物而大打出手……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在天黑后能捏捏它。现在想想，我都忍不住紧紧地捏捏它。他是，而且永远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别人觉得他多么幼稚，他们都无法理解他对我的意义。

但我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把一部分灵魂放进一只死去的乌鸦体内，那我也能把一部分放进一只玩具乌鸦体内吗？我能让我的朋友复活吗？这个想法让我浑身冰冷，却又让我深信不疑。无论这是否不可能，无论它是否只是我想要的某种可怕的复制品……都无所谓。我必须尝试。

我根本不该想这些，更别说去做了。我简直就是个亵渎神明的活靶子，对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构成威胁。但你知道吗？管他呢！琳说这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以用它！如果魔法里有一整套专门用来玩弄灵魂的魔法，那它们不可能像教会宣称的那样神圣。要是迷雾守望者对此有什么意见，它自己就可以跑过来告诉我！

我伸手进去，再次碎裂灵魂，拔出那块肉眼看不见却在我异端感官中闪闪发光的碎片。物体和尸体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我缓慢而小心地将碎片塞进罗斯科的体内。它完全契合！这只小玩具鸟里面有灵魂！我忍不住发出一阵狂笑，感觉到灵魂的触须在小小的填充身体里蔓延开来。它笨拙地抽搐着，挥舞着无用的翅膀。我做到了。我的朋友罗斯科动了起来。他还活着。

“抱抱。”我轻声命令道。

脏兮兮的小黑翅膀伸过来，紧紧地挤压着我纤细的躯干。我一把拉住罗斯科，回抱住他，我可爱的女儿。他陪伴着我这么久这么久，我像这样抱过他无数次，现在他可以回抱我了！

我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差点被打死，我杀了人，我发现自己的存在是非法的，我吃掉了一个人的灵魂，这一切终于让我哭了。

算了，就浪费一次水。我终于，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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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冒汗地醒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的身体冻结。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一股黏糊糊的感觉像一条巨大怪异的舌头掠过我的全身。它无形无状，无形无相，缠绕着我，滴落着虚无。我孤身一人。但它就在那里。我感觉到它，在寻找着什么，掠过我的身体……直到它触碰到罗斯科。它穿过罗斯科。它掏出了我藏在他体内的那一小片灵魂碎片。

然后它下降，下降，下降，下降到雾气中，带着那块小碎片。半分钟后，我又能呼吸了。

那天晚上我再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