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克拉格斯卡离开时，我甚至都没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有什么东西震动了我，我倒吸了一口气，恐慌在我心中翻腾了几秒钟，然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嘿！嘿，维塔！”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L-Lyn？”我问道，我从未意识到自己流下了眼泪。

盗贼立刻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我。她温暖，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她抱着我，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既强烈又柔软，仿佛在她体内跳动。这股力量比我以往触碰过的任何一个灵魂都要巨大得多。即使她还活着，我也能感觉到她抱着我。

“是的。是我，维塔，我就在这里。”

我浑身发抖，浑身麻木，眼睛充血，眼皮下垂。我……曾经有过……！

“Lyn，我……我做了一些事，而且……Lyn，我……”

“嘘，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会想办法的。不过我们别在这里说了，好吗？我们带你下楼去，好吗，维塔？”

我终于看清了房间里其他人的动静。棚屋里的孩子们围着我，或坐或站，一脸担忧。有几个小手紧紧抓住琳的衣服，好让自己撑住。

“……你还好吗，大姐？”其中一个人低声问道。“你不肯起来。我们得去找琳。你一直——”

它并非真实存在。我看不见它，听不见它，也感觉不到它，因为它并非我所理解的那种真实。它像幻象一样穿过地板，穿过泥土，穿过十几座深邃的岛屿……却没有穿过我。凭借我新的感官，我认出了那虚假的东西，它也认出了我。它抓住我的身体，缠绕着我，带着一种无聊的好奇心扭动着，就像人们在指间滚动棉绒一样。但这不是人，它那毫无意义的侵犯带来的冰冷触感并没有分散它真正的目的。一个灵魂被找到，一个灵魂被带走，我温柔的朋友死在我的怀里，而那东西滑回了它来时的虚无……

“维塔！”琳喊着，又摇晃着我。“嘿！陪着我！你没事的！我会扶着你的，你没事的。冷静点，亲爱的。呼吸慢一点。慢一点，维塔。”

哦。我刚才呼吸急促。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琳的话上，平复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没错。真是个好女孩。你很安全，孩子。”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好不容易才低声说道。琳笑了。

“哎，你回来啦！维塔，你回来了吗？”

我缓缓点头，眨眨眼，清空思绪。我回来了。我在这里。但我肯定不安全。

“……是的。抱歉。”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亲爱的。”琳又迅速地捏住了我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你现在没什么吧？我得回去忙我的事了。”

我吞咽了一下，把接下来的一点吐了出来。

“是，是的。嗯，琳？我觉得可能有点什么。”

她鼓起双颊，看上去很紧张。

“好了，维塔，这事儿是紧急处理吗？还是可以等几个小时？我得走了。”

哦。她当然忙。对了。我不想让她走，我感觉自己又要哭出来了，甚至更糟。可是……如果复发了，她能怎么办？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还是走吧。

“它可以等待。”

“好的，完美，”她快速地点了点头。“孩子们，维塔可以一个人下去。你们其他人不可以跟着她下去。维塔，如果你们需要……练习什么的，就下去。但是，除非你们确定安全，否则什么都别做，好吗？”

我点点头。

“好的。”

“好姑娘。回头见，孩子们！”

琳转身，飞快地冲出门外，留下我和其他孤儿们。我颤抖着喘了口气，摸索着盖好被子，终于找到了可怜的罗斯科。我猛地抱紧了他，紧紧地搂着他，左右摇晃了几下，才终于松开，把他藏回了当成窝的那团衣服里。罗斯科，也许下次你还能活下来。

“我不是小孩，”另一个孤儿模仿我的声音嘲讽地说道。

其他人都哄堂大笑，脸一下子红了。我把毯子扔向那个惹人厌烦的小鬼，然后站起来，决定出去走走。显然是为了从那件可怕的怪人朋友谋杀案中清醒过来。并非因为我感到尴尬。

蜿蜒曲折、迷宫般的小巷很容易让人迷失。不是迷路；我对这座城市很熟悉。只是精神迷失了，脚步踏在石板上的节奏引导着我的思绪飘向任何地方。昨天感觉不真实，但又真实存在。那股力量仍在我体内，我仍需决定如何运用它。

我还没找到答案，但至少散步的感觉很棒。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想过要走路了；长期营养不良让走路变得毫无吸引力。不过，我昨天吃得还挺饱的；那个治疗师给我吃的那些残羹冷炙真是太棒了。光是那玩意儿就几乎让杀了格里格都值了。……嗯。也许最好别这么想。

躲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轻柔无比。那是一种危险的声音，像我这样的街头混混很快就学会了躲避。那是刀刃划破肉体的声音，或许就在一条街之外。我真应该赶紧转过身去……等等。我感觉到了什么。有人刚刚死了。

……浪费灵魂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我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偷偷溜进了小巷。这主意蠢吗？或许吧。但那里有灵魂！我要它，该死的！

这甚至算不上什么怪异的死灵法师本能，虽然可能多少有点儿关系。吞噬灵魂是我变强的途径。变强是我获取食物的途径。我受够了被人践踏，受够了一直挨饿。我必须冒点险，想办法振作起来。

我走到小巷，从拐角后探出一只眼。街道尽头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仰面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另外两个人站在他旁边，一个矮胖的男人，不像格里格那么胖，但看起来像是在瞄准格里格；另一个瘦高的男人正用布擦拭着一把木匕首。两人都穿着脏兮兮的旧衣服，显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的主人。

可惜，他们的眼睛比武器更锋利。胖子一眼就发现了我。

“……妈的，”他咕哝道，“有个孩子，史奎格斯。”

“糟糕”听起来还不错，是的。他们离得挺远的，但我跑不过格里格，所以应该也不能甩掉他们两个。我只是想等他们走后偷偷靠近，夺走他们的灵魂！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对他们俩说道。

“嗯哼。那你出来一下，我们看看你怎么样？”那个高个子，名字好像叫“Squigs”的家伙回答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油腻，好像跟他说话就得洗洗脸似的。

“……我不想。你会刺伤我的。”

斯奎格斯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不不，没那么回事。我们只是要确保你不会跟警卫说话。对吧，Frigs？”

矮个子男人点点头。

“我保证，孩子。不会有事的。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给你拿了点吃的。”

我皱起眉头。骗子。所有罪犯都这么说。除了琳，没人会免费送食物。矮个子男人说话比油腻的高个子好听多了，但他的言辞仍然带着比匕首更锋利的锋芒。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也偷东西。操那些守卫。”

两人都笑了。

“拜托，小姐。我们不是普通的小偷。我们不会偷东西。”Squigs说道。

“偷走了他的生命，”我指着尸体纠正道。

弗里格斯听了大笑。

“她会把你带到那儿的，Squigs！不过说真的，小姑娘，你必须过来，否则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我咽了口唾沫，点点头，彻底走进了小巷。我必须做好准备。他们或许是诚实的……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只是想让我靠近，好让我捅死证人。我可不想成为这条小巷里又一具无名尸体。力量涌入我的手中，随时准备在他们来抓我的时候，将我的灵魂撕碎。他们带着刀，而且看起来像是职业杀手。这可不像对付格里格那样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厮杀；我只有一枪。出其不意是唯一的选择。杀掉一具，让他复活……如果我能抓住他们，或许可以把两具尸体都复活。我不能让他们用了死灵法术就跑掉……最好先杀掉瘦弱的那个，这样他看起来速度更快。

我缓缓靠近，躲避着他们的目光，就像他们以为的温顺小孩一样。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我知道，这可能就是我的末日了。不，我不会死。我要先解决掉他们。我的目光紧盯着他们的手，随时准备在他们……的瞬间动手。

“……这孩子，”Squigs 对他的同伴低声说道。

“是的，”弗里格斯同意道。“我想，街道让他们变得很坚强。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小姐。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你能把兜帽摘下来吗？”

糟糕。我还没到能碰他们的范围呢。我真心希望他们是诚实的。我小心翼翼地照着指示做了。

“嗯，”弗里格斯哼了一声。“我相信你。”

他从脏兮兮的外套里掏出一块炸鸡块，扔向我。我本能地接住了。闻起来很香。然后他转身抱起尸体，扛在肩上。我注意到，尸体移动时，灵魂却静止不动。

“如果你想吃更多东西，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要不然……祝你今天过得愉快，小姐。”

“我可不小，”我咕哝着，已经咬了一口。这东西肉质鲜美，美味至极。

他微笑着礼貌地点点头，然后两人转身离开。我让他们走了，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我美味的食物。虽然食物很美味，但我绝对不想跟着那两个凶手。妈的，据我所知，他们可能是职业杀手。再说……我这里还有东西要收藏。

等他们走后，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那个人类灵魂。这才是我最期待的美味，这让我有点担心。虽然立刻把它吃掉很诱人，但我还是暂时把灵魂收进怀里，把它安全地藏了起来。我想用它尝试几件事。

我迅速离开那片区域，漫步回到棚屋，一言不发地无视其他孤儿，径直走向下方的秘密空间。我坐下来，舒服地躺下。我拥有另一个人类灵魂。在用它做任何过于疯狂的事情之前，我想先征求一下灵魂里的那个人的许可。

可惜，这招不太管用。一开始，我试着……只是默默地想着。但这似乎没什么用。我大声说话的时候，灵魂也没有反应。于是我开始发挥创意，把陌生人的灵魂和我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移动，让它们稍微接触一下，但仍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为此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我几乎确定，如果我想和它说话，就得把它塞进一个能说话的身体里。要是它们最后像格里格一样卑躬屈膝，那就完全违背了初衷了！“嘿，我能把你的本质置于最黑暗的亵渎之下吗？”“好的，维塔！当然，维塔！维塔，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想想都让我不寒而栗。

我皱着眉头，放弃了。不过，我把灵魂留着以后用。我还想测试其他一些东西，只是先需要琳或者另一具尸体。

我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冥想。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灵魂感应。我能轻易地感受到灵魂在体外飘浮，但除非我接触到人，否则我根本无法感受到活生生的灵魂。这很烦人，我猜我能做得更好。

如果罗文说得对，琳不用接触任何人就能感受到灵魂的相对力量，我应该也能。我努力集中精力去感受与人接触时的感觉，试图伸出手去感受头顶上孤儿的生命力……可是，唉，根本没用！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爬上梯子，让一个孩子乖乖地坐着。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感受着他的灵魂……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比我吞噬格里格之前的灵魂还要小。黑色中夹杂着白色的斑点，如同水中的染料滴。我移动手，将它放在他衬衫的后背上。隔着布料，我依然能感受到灵魂，尽管这显然更加难以察觉。随着我把手越来越远，我越来越难以感受到任何变化。离他一英寸远，我便会因为过度专注而开始冒汗。两英寸远，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再也感觉不到灵魂了。唉！我错过了什么？琳有什么是我没有的？

举个例子，一个更加庞大的灵魂。

……也许就这样了。也许不是。我还有事要办，首先，这第二个灵魂还有事要做，所以很遗憾，暂时不能吃东西。该去猎取花楸了。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