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恐慌席卷全身，洗去了之前的痛苦和愤怒。这是什么？我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我是不是抓住了一个人的灵魂，然后把它拽了出来？我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一定是这样，我知道是那样。但我怎么知道呢？我应该相信它吗？我该怎么……

等等！哦不，我得把它放回去！这是他的……这是他的灵魂！我试图把它塞回尸体里，但它只是穿过了。哦不，哦不，哦不，哦不！

灵魂并非凡人所能触碰。控制和操纵灵魂的魔法，即所谓的“魂术”，是极其违法的。全岛禁止研究它。当然，有些人不需要学习魔法……他们天生就拥有这种能力。我是天生的“魂术师”吗？这违法性是更强还是更弱？

没关系。我不能做这种事。我不能……这样。偷面包是一回事，活生生地亵渎神明又是另一回事。卫兵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如果我能……把它……放回去……就好了！

它走不掉。它缺了点什么。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它缺了点什么，但我知道。它不会留在尸体里，没有……没有……

我伸手进入自己的身体，取出……我灵魂的极小碎片。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格里格的灵魂，然后将它们一起放进他的身体，屏住呼吸。

什么也没有。灵魂碎片留在尸体里，但什么也没发生。他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好吧，希望我能趁人抓住我之前离开这里。我翻遍了死者的口袋，偷走了所有能找到的贵重物品。该行动了。

操，好疼啊。我差点晕过去，想站起来。我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这时，格里格睁开了眼睛。胖子猛地咳嗽了一声，吓得我转过身。我惊恐地看着他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

“什么……哦，哦！是你！”他指着我的方向说道。

我转身，踉跄着加快脚步，剧痛传遍全身。糟糕，糟糕，糟糕，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当然，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他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完了。我现在真的要死了。或许我可以再次把他的灵魂带出来？

“我很抱歉！”他真诚地关心道，“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求求你，让我帮帮你！”

什么？他突然转变性格，让我感觉受到了鞭笞。

“我可以背你去某个地方……我会付钱让你治病！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呃，维塔，”我困惑地眨着眼睛告诉他。

“维塔小姐！请让我来帮您。”

他的嘴角绽放出一丝微笑，表情空洞而又令人不安。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说。

……哦。哦。哦不。我不知怎么弄乱了他的灵魂，而且弄得很糟。这还不是全部。他还有别的不对劲。是吗……？

“嗯，呃。贝克·格里格？”

“什么事，维塔小姐？”

“你能不能，呃，稍微保持安静一点？”

他点了点头，尽管他最近刚刚试图将我打死，但他还是很乐意地答应了。

“当然了，维塔小姐！”

我颤抖着，用淤青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沿着下颌骨的后部摸索着。什么颤抖都没有，没有脉搏。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我抚摸着他的鼻子和嘴巴。他也没有呼吸。

我不仅仅是个魂师，我还是个死灵法师。教会会要我的头的。死者只有一个归宿，那就是与雾之守望者重聚。我完蛋了。

但如果我不接受他的治疗，我可能还是会死。

“好吧。格里格，帮帮我吧。只是……别让治疗师检查你，好吗？”

他咧嘴一笑，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抱起我，朝市场走去。他身上依然散发着鲜活的气息。我不知道这气息要多久才能改变，或者根本就不会改变。他会腐烂吗？他现在变成了什么？唉，真是难以思考，浑身疼痛。要费很大劲才能不晕过去。

“非常抱歉，维塔小姐，”格里格又说了一遍。“我不是故意的……呃，我是故意的，但我没注意到你……呃。我之前太生气了。我……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但现在，一切都很明显了。”

“呃，是啊，显而易见。究竟什么显而易见？”我问。我的血滴滴滴滴地流到下面的石头上。可能是骨头刺穿了什么东西。

“显然，我不能对你生气。我必须保护你。没有人比你更重要，维塔小姐。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但我知道这是真的。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存在。”

“……那根本不可怕，”我低声说道。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维塔小姐！”

格里格（或者不管我用格里格造了什么？）默默地走完了前往治疗师的剩余路程。他欣然支付了这笔高昂的费用，几乎倾其所有，而我不得不尴尬地提一下，其中大部分都在我的口袋里。这笔钱比我这辈子赚的钱还多。

我从未用魔法治愈过，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最常用的治愈魔法叫做“生灵术”，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魔法流派，往往受到严格监管。谢天谢地，对治疗师的需求很大，执业许可很普遍，甚至受到鼓励，而用于治愈人类的魔法是该流派最基本的应用之一。

“我只是在加速你身体的自我修复，”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妇人告诉我，尽管我正痛苦地躺着，没法回答。“我们还得把你的骨头接好，好让它们好好愈合，然后你得吃东西，不然我给你施法的时候，你会饿死的。看来，我准备给你吃的东西比你这辈子吃过的都多，小姑娘。”

好吧，我可不会拒绝。她给我的那碗粥味道糟透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吃饱了。几个小时后，我又能站起来了。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或者说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最初打败我的那个男人在外面笑着迎接我。

“接下来去哪儿，维塔小姐？”

我踉踉跄跄地走出治疗师的房间，浑身疼痛难忍。我踉跄了几步，格里格一把扶住了我。这个差点为了一块该死的面包把我打死的男人。我该拿他怎么办？我只是……我不知道。也许他可以继续假装活着，表现得正常些？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我们回你的面包店吧，格里格。”

这句话很简单，但我也在考验他。我不禁好奇，他还记得他的面包店吗？他还……格里格吗？

“当然，维塔小姐！这边请。”

原来他记得啊。有意思。

“我们去偏僻的小路走走怎么样？”我提议道。我得仔细看看他。想想我到底在应对什么，该如何活下去。毕竟，生存是我唯一还算擅长的事情。我已经有十六年的生存经验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从没杀过人。至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就是故意的，对吧？我当时很生气，想伤害他。所以我杀了他。或许是出于自卫。不管怎样，当他在我身边快乐地走着的时候，我很难接受“死亡”的感觉。

其实，你说得对。如果他仍然带着自己的记忆四处走动，死了还有什么关系？好吧，我想我把他精神扭曲成奴隶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说从道德上来说。为了我眼前的生存，这他妈的太棒了。我抬头看着他，努力留意任何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奇怪迹象。

“格里格，你脸色开始有点苍白了，”我注意到。“你还好吗？”

“是的，女士！我感觉很好。虽然我的脚感觉有点……肿？”

……哎呀，这说得通。他一直站着，腿上肯定积满了血。

“格里格，你的心脏还能重新跳动吗？”

“呃……”他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会儿。“嗯。我想我现在死了，不是吗？你杀了我。好吧，对不起，维塔小姐，但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心。”

“好吧。嗯。呃。尽量记住呼吸。我们不想让任何人意识到你像……僵尸什么的。”

“亡灵，夫人。僵尸不记得自己的前世，所以我会成为亡灵。我叔叔和圣殿骑士打过仗，所以他打倒过不少亡灵，夫人。”

“哦。呃。嗯。那你只是……同意吗？”

他不确定地做了个鬼脸。

“……好吧。请原谅我，夫人，但我当然希望自己活着。不过，如果我还活着，我可能就不会意识到我应该为您服务！那样就糟了。……所以，是的！我想我可以接受！”

现在开始变得非常非常容易理解为什么通灵术是非法的了。这种事真的可能吗？想象一下一个渴望力量的精神病患者竟然能得到这样的魔法。这真是太恐怖了。

“……那么，呃，你在打我的时候提到过你有一个儿子，对吗？”

“是的，维塔小姐！有妻子，有儿子，不过她是个不忠的婊子，他是个没用的沼泽苦力，请您原谅我的言语。”

我眨了眨眼。这……用来形容自己家人的方式真奇怪。我猜这家伙差点因为我偷面包把我打死，所以他大概不是什么好人。

“呃。我猜，算是原谅你了。记住，请继续呼吸。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以免，呃，被囚禁或被杀。如果人们发现你是亡魂，那就……糟了。”

“别担心，维塔小姐！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她沉默了一会儿。“呃，好吧……我想，用我的死来保护你。”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让他带我去他的店。店里弥漫着一股烤焦面包的味道。格里格咬牙切齿。

“……维塔小姐，我可以去管教我的儿子吗？”

哎呀，我该说什么呢？唉，我不想引起怀疑。

“就做你平常会做的事。”

“谢谢你，维塔小姐，”他点点头说道。“小伙子！”

他吼叫得我直皱眉，走进他的店里，脸上突然扭曲着愤怒的表情。仿佛他内心的开关被打开了，那个差点害死我的可恶男人又回来了。

格里格的店铺分为两部分：街边的摊位和摊位后面的烘焙坊。我怀疑格里格和家人住在他们做烘焙的那栋楼里。一个女人，可能是格里格的妻子，在外面经营着摊位。她正忙着招呼顾客，但格里格从她身边走过，冲着楼里尖叫时，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子，你烧了多少产品？ ”

他消失在里面。我赶紧靠近，尽量不引人注意。虽然隔着墙，我还是听到了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不，不可能。我知道他很坏，但没想到他会坏到这种程度。管教孩子是一回事，管教得那么严厉，甚至隔着石墙都能听见，完全是另一回事。我听到里面又传来一声闷响，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这又不关我的事。我现在总不能冲进去叫他住手吧，那样太可疑了。反正他又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对吧？

裂缝。

去他的。去他的今天。去他的一切。我转身离开，回到小巷，努力忍住不哭。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不知道……

……不。集中注意力。我得开始想清楚这些事情。等我弄清楚了该如何生活，我就能试着让自己不那么糟糕了。或许我能更了解自己。我能感知灵魂，对吧？这么说，我或许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了？

巴伦·特朗普和勒布朗·詹姆斯一样高吗？

我坐到视线之外，努力集中注意力，努力不去想刚才发生的殴打。我刚才从灵魂中抽离出来时，触碰到了灵魂。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回想那种感觉。我的灵魂是什么？它是什么……

……它好小。比格里格的还要小。虚弱无力，就像我一样。它如此黑暗，凝固而绝望的黑暗显现出来。里面闪烁着什么，就像墙缝里微弱的闪光，但就是那么小。如此可悲。这说得通。毕竟，我是个弱者。但比格里格弱？唉。这有点让人恼火。然而，我缺失的那一部分，我拿出来给他的那一点？它甚至更小，远远更小。也许只有我灵魂的百分之一，如果那样的话。……不过，谁知道我能割掉多少灵魂，还能保持我的身份呢？至少感觉我的灵魂运转良好。它牢牢地依附在我的身体上。我还活着，并且至少现在还活着。

裂缝。

即使躲在墙外的小巷里，我也能听到那一声巨响。一阵寒意袭遍全身。我这辈子见过太多比儿子因为面包烤糊而挨打更糟糕的事情了。但这一次？这次也有我的错。我把灵魂放回了那个混蛋体内，让他复活。我把他释放出来，攻击他的家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都是我的事。我至少能确保他不会杀了他们。

我知道，这将会以某种方式反过来伤害我。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