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座的窗帘又动了一下。
顾骁抬手拦在沈知意身前，脚步没再往前。他视线扫过巷口那辆黑色面包车，车门敞着，驾驶座没人，后视镜歪斜，像是被谁匆忙撞过。
沈知意停住，呼吸放轻。她没问，也没动，只是手指滑过腕上的星月菩提，一颗颗拨过去。
顾骁侧身半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他的外套还搭在左臂上，折叠整齐，是刚才从废墟出来时顺手拿的。风一吹，衣角晃了下。
红点突然出现在她眉心。
顾骁反应更快，甩手把外套抛出去。布料展开的瞬间盖住了巷口上方某个角落，也遮住了瞄准镜的视线。他一把拽过沈知意，往墙边压低身子。
枪没响。
两人贴着斑驳的墙面蹲下，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调整支架。巷子太窄，两侧楼房老旧，窗户全黑，看不出狙击手藏在哪一层。
沈知意低头看地。雨水积在坑洼处，倒映出对面三楼一处阳台，栏杆边缘有块反光——是枪管。
“三点钟方向，三楼。”她低声说。
顾骁点头，没抬头看，右手已经摸到腰后，抽出战术刀。他膝盖微曲，随时准备冲出去。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一个男人从拐角走出来，穿深灰作战服，肩背长枪，步伐稳定。他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站定，摘下战术手套，露出左手虎口的一道旧疤。
顾骁没动，刀仍在手里。
那人抬起脸，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嘴角扯了一下，“你们不该来西区。”
沈知意盯着他肩上的枪。连接处露出一段金属接口，颜色发暗，接口螺纹磨损严重。她见过这种型号，在三年前一份东南亚武装组织缴获清单里出现过。
“你用的是2016年淘汰的消音器。”她说，“陆震川早期亲卫队的标配。”
男人眼神变了下。
“那批货早就停产了，配件也只有他的人还在用。”她继续说，“你是他的人，不是周世坤派来的。”
男人没否认，也没承认。他慢慢抬起手，解开作战服第一颗扣子。
然后是第二颗。
第三颗扣子解开时，他猛地撕开衣领。
一块黑色装置贴在他胸口，屏幕亮起，数字开始跳动：00:09。
沈知意瞳孔一缩。
顾骁立刻转身，一手搂住她腰，直接抱起。他几步冲到巷侧，军靴狠狠踹向排水口的铁栅。铁条松动，哗啦一声裂开一道口子。
他抱着她滚进去的瞬间，爆炸来了。
气浪掀翻了整条巷子。砖石飞溅，黑色面包车被掀翻，撞向对面墙壁。火光从巷口喷出，热风卷着碎屑扑进下水道口。
沈知意耳朵嗡嗡作响，嘴里有股铁味。她靠在湿墙上，手指还在拨动菩提子，一颗，两颗，三颗……数得清楚。
顾骁趴在地上，一只手仍护着她头。他抬头看外面，火光映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烟尘弥漫。
他慢慢撑起身，把沈知意拉起来。她站得有些晃，但他扶着她胳膊，没松手。
“能走吗？”他问。
她点头，“能。”
他低头看自己那件外套，已经被炸成碎片，散在火堆里。刀还在手里，刀刃沾了灰。
巷子塌了一半，砖堆堵住了出口。他们只能往前走，沿着下水道爬出的方向，通向另一条街。
顾骁走在前面，脚步放慢，时刻回头确认她跟上。地面湿滑，墙上有管道滴水，一滴一滴掉在脚边。
转过一个弯，前方出现光亮。
是路灯。
他们从一个废弃井盖爬出来，位置在一条小商业街后巷。路边停着几辆外卖电动车，一家烧烤店刚开门，老板在摆桌椅。
顾骁停下，回头看沈知意。
她脸色白，但眼神清。她伸手摸了摸耳后的八卦耳环，还在。菩提子串也完整。
“刚才那个杀手，”她开口，“他没想逃，也没试图攻击我们其他地方。他等我们靠近，才暴露炸弹。”
顾骁皱眉。
“说明他的任务不是杀人。”她声音低，“是确认我们的位置，然后引爆，标记坐标。”
顾骁立刻扫视四周。街角有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出来的井口。不远处一辆快递三轮车上，有个方形盒子，天线微微晃动。
“有人在盯。”他说。
她点头，“干扰还没解除。我们暴露了。”
顾骁拉她往阴影里退，避开主路灯光。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裹住刀，塞进衣服里。
“换个方向走。”他说，“不能按原计划去工业区。”
她同意，“绕路太慢，不如利用他们的监控。”
“怎么说？”
“他们知道我们会动。”她看着街角的摄像头，“那就让他们继续知道——但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顾骁明白她的意思，“放个假动作？”
“不止。”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是之前直播用的卦象卡。她撕下一角，在背面写了个地址：南七路18号。
那是林砚以前租的实验室，早就废弃了。
她把纸片夹在井盖边缘的缝隙里，正好对着摄像头。
“他们会看到这个。”她说，“会派人去查。”
顾骁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留的时间够短。”他说，“太明显反而不信。”
她点头，“所以只留十五分钟。”
他们离开后巷，转入一条居民楼之间的小道。路灯少，路面坑洼，两边都是老式单元门，铁门锈迹斑斑。
走到第三个路口，沈知意忽然停下。
前面站着一个人。
穿黑色训练服，平头，双手垂在身侧。他站在一盏灯下，脸照得半明半暗。
顾骁立刻挡在她前面。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他就那样站着，像在等他们。
沈知意慢慢绕到顾骁侧面，看清他的脸。
陌生，但不普通。
她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第一节有点歪，像是断过没接好。脖子上有一圈浅痕，像是长期戴项圈留下的。
“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她说。
那人眨了下眼。
“你是来找答案的。”她往前半步，“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那人喉咙动了下，像是想说话，但没发出声音。
顾骁紧盯着他，手已摸到刀柄。
沈知意却抬起手，轻轻按住他手臂。
“别急。”她说，“他没带武器。”
那人缓缓抬起右手，指向自己胸口。那里没有炸弹，也没有装置。他只是指了指，然后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圆，又从中间划了一横。
沈知意眼神一凝。
那是她小时候在家门口玩过的手势。爸爸教的，代表“困局中求变”。
她父亲死于一场车祸，现场没有目击者。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个手势？
顾骁察觉她身体僵了一下。
“怎么了？”他问。
她没回答。她看着那人，声音轻了些：“你几岁？”
那人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两个字：“十三。”
顾骁皱眉。这人看起来至少二十五。
沈知意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慢慢从包里拿出另一张卦象卡，写下三个字：你是谁。
她举起来，给他看。
那人盯着卡片，眼神有了波动。他张嘴，声音沙哑：“我……编号。”
“编号多少？”
他嘴唇颤抖，“十三。”
空气静了一瞬。
沈知意握紧了手中的卡。
顾骁立刻拉她后退一步，“他是克隆体。”
“不只是。”她低声说，“他是冲着我来的。”
那人忽然抬起手，指向她耳朵。她戴着八卦耳环的那个耳朵。
然后他开口，声音断续：“妈妈……说过……你会戴这个。”
沈知意心跳停了一拍。
顾骁拔出刀，直接挡在她身前，刀尖对准那人胸口。
“再说一遍？”他声音冷。
那人没怕。他只是看着沈知意，眼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她说……如果你活着……就会戴它。”他顿了顿，“她说……你会认得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