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进通道口，沈知意抬手挡了一下。她指尖还捏着那张写有“坎中满”的卦象卡，边缘焦黑，指腹蹭过纸面，留下一道灰痕。
顾骁走在前面，左臂的伤口渗出血丝，顺着战术裤边沿滴到地上。他没包扎，只是把外套撕了条布缠紧，动作利落。刀还在手里，刀尖朝下，沾着酸液池溅上的白点。
他们背靠塌了一半的围墙站定。眼前是一片废弃疗养院的空地，杂草长得比人高，远处有几栋破楼，窗户全碎了。天光灰蒙，空气里有股铁锈混着潮湿的味道。
林砚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的。
他从东侧断墙后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台便携基因检测仪，屏幕闪着红光。风衣袖口撕开一块，眼镜歪了，呼吸很重。
“我比对上了。”他站定，把仪器往前一递，“酸液池里那些组织残片——不是嘉宾乙本人的DNA。”
沈知意接过仪器，快速扫了一眼数据流。序列编号跳动，下方标注着“高度匹配：2003年江城孤儿院死亡名单”。
“克隆体？”她问。
“不止是克隆。”林砚喘了口气，“是批量培育的实验品。基因编辑痕迹明显，L7型增强剂植入第七代起生效，和你们在镜阵里看到的机械反应完全吻合。”
顾骁没说话，目光扫向空地边缘。那里有一堆烧过的木架，旁边丢着几个空药瓶，标签被烧没了。
沈知意把仪器还给林砚，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焦脆的本子。封面烧掉一半，能看出是医院用的那种记录册。她在风里翻开一页，手指停在中间一行字上。
“周董要求增加抗药性实验，第七代起植入忠诚芯片。”她念出来，声音平稳，“失败体销毁流程由陆震川监督执行。”
林砚凑近看了一眼，“这个‘忠诚芯片’，可能是控制神经反应的关键。他们用电信号统一调度，所以动作才会同步。”
顾骁低头看自己的刀。刚才在镜阵里，他砍断光纤时，有个白衣人倒下，脖子侧面露出一条缝合线。现在想来，那不是伤疤，是接口位置。
“难怪没有自主意识。”他说，“他们不是人，是工具。”
沈知意合上日记本，塞进防水袋。她抬头看向中央镜厅的方向。三名白衣人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风吹过去，他们的衣角都不曾翻动。
“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她说。
林砚点头，“他们在测试系统稳定性。每一轮淘汰失败品，留下合格者。你们破了第二关，等于触发了终局程序。”
顾骁忽然侧身，刀锋一闪，直抵断墙后的阴影处。
一个黑衣人被他拽出来，按在墙上。那人穿作战服，脸被面罩遮住，双手垂在身侧，没反抗。
顾骁一把扯下面罩。
对方瞳孔在昏光下缓慢收缩，像是反应不过来。眨眼频率固定，每八秒一次，像设定好的程序。
“你瞳孔扩散速度比常人慢零点三秒。”顾骁盯着他，“呼吸节奏规律，但胸腔起伏幅度一致。你不是活人，是成品。”
沈知意立刻上前，伸手探他颈侧。皮肤温度偏低，脉搏存在，但跳动间隔完全均等。她拉开他衣领，锁骨下方有个小凸起，圆形，金属质感。
“芯片接口。”她说，“和日记本里写的型号一致。”
林砚打开检测仪，对准那人手臂静脉扫描。数据跳动几秒，屏幕锁定一组编码。
“L7增强剂，基因编辑痕迹与孤儿院样本同源。”他抬头，“这是第七代克隆体，编号07-9。原始基因来自当年火灾中确认死亡的一名男孩。”
顾骁松开刀，但没收回。他盯着那人的眼睛，“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嘴唇动了动，发出机械音：“清除目标。完成指令。”
“没有个人意志。”沈知意退后一步，“他们接收远程信号，执行预设任务。一旦失控，就会自毁或被远程切断。”
林砚收起仪器，“我们现在有活体证据了。只要把他带回实验室，就能反向追踪信号源。”
顾骁摇头，“带不走。他身上一定有监控装置，或者定时清除程序。强行移动，可能触发自爆。”
沈知意看着那人僵硬的脸，“但他能认出我们。说明系统知道我们的行动路径。从资料室到镜阵，每一步都在他们预料之中。”
“所以这不是逃亡。”顾骁说，“是考试。他们要看看我们能走到哪一步。”
林砚抹了把脸，“那就别考了。我们直接掀桌子。”
他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U盘大小的设备，“这是我做的信号干扰器，能阻断十米内的无线指令传输。只要启动，这些克隆体就会失去控制，进入待机状态。”
“然后呢？”沈知意问。
“然后我们就有时间查后台。”林砚说，“我知道他们有个中转服务器，在城西老工业区。只要接入，就能拿到全部实验记录。”
顾骁看了他一眼，“你会被盯上。”
“我已经在名单上了。”林砚笑了笑，“上周我调阅了孤儿院当年的消防报告，发现火因记录被篡改过。从那天起，我就没睡过安稳觉。”
沈知意没再说话。她低头检查自己背包，确认日记本、检测仪、干扰器都已收好。她的菩提子串还在手腕上，拨动一圈，指节压过每一颗珠子。
风停了。
草丛不再晃动。
那个被制住的克隆体突然抬头，视线转向空地另一端。他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但唇形清晰。
“检测到异常信号。”
顾骁立刻抬刀，挡在沈知意身前。
林砚迅速按下干扰器开关。绿灯亮起，周围安静了几秒。
克隆体的身体晃了一下，膝盖弯曲，缓缓跪地。他双手撑地，头低垂，不再动弹。
“有效。”林砚低声说，“信号中断了。”
沈知意蹲下，再次查看他颈部的接口。金属盖微微发烫，像是内部电路正在重启。
“他们不会停。”她说，“这只是第一批。”
顾骁把刀插回鞘，拉过一件破布盖住克隆体的脸。
“那就让他们来。”他说，“来一个，抓一个。”
林砚把干扰器递给沈知意，“你拿着。我能做的就这些了。接下来得靠你们推进。”
她接过来，塞进内袋。
远处传来车声，轮胎碾过碎石，速度不快，但方向明确。
“有人来了。”顾骁说。
林砚往后退了两步，“我得走了。他们会查到我接触过你们。”
沈知意点头，“小心点。”
“放心。”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你们在镜阵里看到的那个主持人……他不是真人。我查过节目组名单，根本没有这个人。”
说完，他快步消失在断墙后。
风又起来了。
沈知意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她看向顾骁，“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工业区拿服务器，要么回头会会那个‘主持人’。”
顾骁活动了下手腕，“他既然在等我们，说明他知道我们会去。”
“那就让他继续等。”她迈步向前，“我们先去西区。”
他们沿着废墟边缘走，避开主路。那个跪地的克隆体还留在原地，头低着，像一座被遗弃的雕像。
车声越来越近。
沈知意摸了摸内袋里的干扰器，确认它还在工作。
顾骁走在外侧，手始终没离刀柄。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铁皮棚，前方出现一条窄巷。墙面斑驳，地面坑洼，雨水积在凹处，映着灰天。
巷口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车门开着，驾驶座没人。
沈知意脚步一顿。
顾骁抬手示意她停下。
他们站在巷外，看着那辆车。
车后座的窗帘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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