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的腻子粉不见了。
沈知意停下脚步，指尖蹭了蹭地面。树脂墙面泛着冷光，脚印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短暂痕迹，又迅速被反光吞没。她抬头，三百面镜子围成环形空间，每一面都映出她和顾骁的身影，站姿、角度、距离，全都一模一样。
“不是原来的通道。”她说。
顾骁没应声，手已经滑进夹克内侧。他的视线扫过镜阵，脚步微微调整，与她拉开半步距离。这个位置能挡住来自左侧的突袭。
前方光线忽明忽暗，像是有电流穿过镜框边缘。镜面轻微震动，发出低频嗡鸣。下一秒，所有镜中影像同时变化——黑影浮现，每人手中都握着枪，枪口对准中央平台。
沈知意呼吸一滞。这不是录像回放，是实时同步。每一个黑影的动作都精准复制，抬手、瞄准、扣扳机的节奏完全一致。
“真假难辨。”她低声说。
顾骁手臂绷紧，“别动。”
话音未落，右侧三面镜子突然裂开细纹，一道人影冲出，直扑顾骁后背。他旋身格挡，肘击对方胸口，那人却毫无反应，继续前冲。直到近身，沈知意才看清那是嘉宾乙。
他双眼翻白，手指深深掐进自己脸颊，用力一撕。
皮肉翻开，露出底下大片烧伤组织。疤痕纵横交错，颜色深浅不一，像被高温反复灼烧过。他张嘴，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杀了……我……”
顾骁将人制住，按在镜面上。那人挣扎的力道极大，肩膀撞得镜面嗡嗡作响。沈知意靠近观察，发现他颈部肌肉抽搐频率异常，每次动作都像被信号触发，间隔固定，节奏机械。
“不是发疯。”她说，“是被控制。”
她从袖口抽出一张卦象卡。黄纸红字，写着“风地观”。这是直播用的道具，轻薄脆弱，平时连风都挡不住。
但她知道，子弹飞行时会带动气流扰动。只要卡的位置准确，就能让弹道偏移。
果然，第三秒，嘉宾乙右手猛然抬起，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微型手枪。枪口火光一闪。
沈知意横卡而出。
纸片切入空气，子弹擦着边缘飞过，打在地面，溅起一小撮灰。她手腕发麻，但没松手。
“他在测试我们。”她快速说，“镜阵要筛选出能识破假象的人。”
顾骁盯着三百个持枪倒影，声音压得极低：“哪个是真？”
沈知意闭眼两秒，再睁眼时目光已变。她不再看人脸，而是观察镜中光影投射的角度。灯光来自顶部，理论上每面镜子的反光高光点应在左上角。可其中有三面，高光偏移至西北方向。
“乾为天，坤为地。”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晰穿透嗡鸣，“真实杀手在西北镜阵！”
话音落下，整片镜墙剧烈震颤。西北区域三块镜子缓缓滑开，露出隐藏枪口。金属管伸出，瞄准平台中央。
与此同时，中央镜阵开始翻转。镜面背后是机械臂，齿轮咬合，发出刺耳摩擦声。其中一只抓住嘉宾乙的脚踝，猛地一拽。
他尖叫起来，手指在镜面上划出长长刮痕。皮肤再次撕裂，血混着组织液滴落在地。机械臂毫不停顿，将他直接抛向右侧角落。
那里有个池子。
池水呈乳白色，表面冒着细小气泡。人体坠入瞬间，皮肉开始溶解，白烟腾起。骨头还没化尽，就被水流卷入底部排水口。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沈知意盯着池子，指甲掐进掌心。她认得这种酸性液体的反应速度，普通工业废液做不到这么快。
“这不是节目组该有的设备。”她说。
顾骁走到她身边，声音沉稳：“他们在清除失败品。”
“嘉宾乙不是参赛者。”沈知意看着残留的脚印，“他是实验体，用来测试系统反应。”
她低头检查卦象卡。边缘焦黑，有明显灼烧痕迹。刚才那一枪，温度极高。
“他们想让我们死在这里。”她抬头，“但不会亲自出手。他们会用规则，逼我们互相残杀。”
顾骁点头，“所以必须打破规则。”
他走向西北镜阵缺口，伸手触碰裸露的金属框架。里面布满线路，部分接口闪着蓝光。他取出战术刀，准备切断主控线。
“等等。”沈知意拉住他，“别碰带光的那根。”
她蹲下身，从背包夹层拿出一支笔型电筒。打开后照向线路板，反射出一层透明薄膜。那是压力感应涂层，一旦破坏，整个区域会自动锁死。
“有人改过电路。”她说，“这不是原始安保系统，是军用级陷阱。”
顾骁收回刀，换了个角度观察。他发现镜框连接处有细微编号，刻在金属背面。数字排列有规律，每隔七个单位重复一次。
“七进制编码。”他说，“边境部队用过类似的通讯协议。”
沈知意记下几组数字，快速心算。这些编号对应的是信号延迟时间。某一面镜子的反馈比其他慢0.3秒。
那就是真身所在。
她站起身，指向其中一面看似普通的镜子：“那后面没有机械结构，只有一个人。”
顾骁走过去，一脚踹向镜面下沿。玻璃碎裂，露出空腔。里面确实没人，但墙上有个小型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镜头转动了一下。
“它在看我们。”沈知意说。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几乎听不见。
“既然你在看，那就看看我是怎么破你的局。”
她从包里拿出第二张卦象卡，写下四个字：**坎中满**。
然后贴在摄像头正前方。
这是心理学中的干扰策略。人在面对熟悉符号时，会本能寻找意义。哪怕明知是假，大脑也会多花0.5秒处理。
她赌的就是这0.5秒。
果然，镜阵嗡鸣声出现短暂卡顿。所有倒影动作迟缓了一帧。就在这一瞬，顾骁冲向东北角一面镜子，用刀撬开边框，扯出主控光纤。
系统警报响起。
红灯旋转，镜面开始无序翻转。有些朝内，有些朝外，空间彻底混乱。两人被分割在不同区块，视线受阻。
沈知意背靠镜墙，听见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她数着节奏，判断顾骁正在清障。她没动，而是继续盯着摄像头。
三秒后，镜头移开。
她立刻起身，绕到另一侧，找到刚才记录的七进制坐标。用手掌覆盖传感器，输入反向代码。
这是她根据顾骁提供的部队通讯规则推导出的破解序列。
镜阵震动加剧。
突然，所有镜子同时熄灭。倒影消失，只剩下灰蒙蒙的玻璃表面。
安静了几秒。
接着，东南方一面镜子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通道入口。灯光亮起，照出一条笔直走廊。
“通路打开了。”她说。
顾骁从碎镜堆里走出来，手臂有划伤，血顺着指尖滴下。他脱下外套裹住伤口，走过来。
“陷阱？”他问。
“可能是。”她说，“但我们现在没得选。”
她看向酸液池。水面平静，只剩一圈涟漪。刚才溶解的一切，都被系统清理干净。
“他们在等我们走进下一个环节。”她低声说，“但我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猎物。”
顾骁看了她一眼，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通道入口。门框上方有行小字：**第二关完成，欢迎进入终局挑战**。
沈知意伸手摸了摸门框边缘。
指纹识别区有轻微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按压过。她记得这个位置，半小时前在资料室见过同样的装置。
“有人来过。”她说。
顾骁握住门把手，停顿一秒，猛地拉开。
风扑面而来。
里面不是房间，而是一个更大的镜厅。中央站着三个穿白色制服的人，背对他们，一动不动。
最右边那人，脖子侧面有一道缝合线，和嘉宾乙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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